崔窈寧和裴宴書親的日子定在六月中旬。
這是個極好的時節。
這時候暑氣還沒有上來,微風輕輕拂過,像午后日頭曬得十足,渾都是暖洋洋的覺。
不熱不冷,正合適。
出嫁的前一日,崔窈寧和裴宴書去了般若寺。
上一次去般若寺還是去年。
他們在神佛面前許下了好多好多愿。
如今快要親,就請神佛一起見證一下吧。
這一次,他們去得早,占據了最好的位置,站在臺階上往下眺著漫山遍野的蔥翠綠意。
黃墻灰瓦,點綴在山中,仿佛巨大的銀杏。
他們來得早,先去敬了香。
一紅日破開云層灑在佛堂里,將佛祖的金染得金燦燦,連帶著跪在團上虔誠上香的兩人都踱了層金,像是佛祖最虔誠的信徒。
他們雙手合十,在心中虔誠謝神佛。
“謝謝神佛許了我們這一世。”
這一世,余生他們有太多太多的時間相。
上完香出去后,他們往寺廟后院去。
剛進去,映眼簾的仍然是巨大無比的香樟樹,一樹蔥碧,被微風吹,發出裟裟的聲響。
好似認出了他們,舉手歡迎。
香樟樹旁的那池荷花早早綻放,第一次綻放的時候格外引人矚目,第二次再綻放,觀賞的人就了很多,似乎是覺得沒了那一新鮮勁。
荷花哪里都有,何必執著這幾株呢。
后院一下子變得空落落。
崔窈寧和裴宴書倒是很喜歡,在這坐了許久,又去寺廟前院看人擲簽,不年輕貴湊在一起求著大師解簽,若是好簽就笑,不好就惱。
解簽的老師父愁得眉頭直皺。
哪有這樣不講理的人喲,可是又沒有法子,一個個的都是貴客,只能絞盡腦地去哄了。
崔窈寧拉著裴宴書也過去要了一支。
之前在白馬寺過一次,解得倒還準,這一次又,到了一支極好的上上簽。
寓意姻緣滿、夫妻恩。
盡管知道這就是圖個樂子,可崔窈寧還是高興地彎起眼,獻寶似地在裴宴書眼前晃了一晃,“裴行之,你瞧,神佛也在祝我們姻緣滿。”
裴宴書回向,輕聲道:“是。”
再沒有比這更好的兆頭。
神佛真的給予了信徒回應,祝他們新婚喜樂。
他彎著,發自心地笑了起來,引來了的大呼大:“誒,誒,誒,裴行之你笑了!”
“是嗎?”
“當然當然啦,我看見了好漂亮的梨渦。”
興沖沖地手了,若不是寺廟人多,興許就湊到他面前認真研究,好像這是什麼值得興師眾的大事,讓他心里下來,
裴宴書不自覺地牽角,“還好。”
崔窈寧小聲嘟囔:“可是好好看。”
很快沮喪起來,懨懨地說:“我沒有梨渦。”
裴宴書想起平日笑起來眉眼彎彎的模樣,牽角,輕聲說:“可是你已經很好看了。”
“什…什麼?”
“沒有梨渦,你已經是最漂亮的人了。”
他的嗓音比吹來的微風還要溫,裹著幾分荷花的清苦香氣,“不管有沒有,我都喜歡你。”
崔窈寧原本只是隨口抱怨了幾句,沒想到他會那樣認真地回答,臉頰完全燒紅了,有些難為,咬了咬,眼里像含了一汪盈盈春水。
“哦…哦好。”
別開臉頰,率先走遠了幾步,見到一只趴在臺階上曬日頭的小貍奴,它渾的皮被曬得金燦燦的,肚皮滾圓,舒服地瞇起眼睛。
它尾一甩一甩的,即便有膽大的雀兒在它面前落下,它也只是掀起眼皮,懶懶地看了一眼又收回,半點兒都沒有起捉弄雀兒的意思。
這實在有些不太像貍奴。
崔窈寧自己養的皺玉就不這樣,雖然很乖,可見了那種會飛會跳的雀兒總是忍不住捉弄,它捉到了也不會吃,玩夠了就咬死丟到一旁。
這是天如此。
崔窈寧還是頭一回看到這樣的貍奴。
一只小沙彌路過,見崔窈寧一直看著,便說道:“這貍奴有佛,從來不會隨意傷害鳥雀,這些鳥雀也都知道,毫不怕它,施主你瞧。”
崔窈寧順著他的視線看去。
果不其然,有一只膽大的雀兒甚至飛到了貍奴的頭頂,可那只貍奴也只是懶洋洋地趴在那里,一不,任由雀兒在它的頭頂踩來踩去。
好乖啊。
崔窈寧忍不住走上前了貍奴的小腦袋,它懶洋洋地翻了個,出雪白的肚皮。
一點也不怕生。
估計是被人習慣了,又或者是懶得。
崔窈寧狠狠了好幾下,招手喊裴宴書過來一起,這種躺平任擼的陌生貍奴實在很可。
裴宴書走近,半蹲下來,修長的手指過貍奴,貍奴瞇起眼,用小腦袋輕輕蹭了蹭他的手。
崔窈寧悄聲說:“你看就連貍奴也很喜歡你,你本沒有他們說的那樣冷冰冰,貍奴最能知到人的好壞,如果你是壞人它就不會蹭你。”
裴宴書聽得微笑起來。
還是對鎮國公府的人說他的事耿耿于懷。
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,一兩句嘀咕而已。
想起來后就暗地記在了心里。
其實是這輩子還沒有發生的事,可已經一并記上這個賬,看起來好不講理,可又好可。
崔窈寧了它許久,才不舍地松開手,站起才發現剛剛說話的那個小沙彌,居然是他們第一次去般若寺給他們送燈的那位。
世事當真奇妙。
崔窈寧有些驚喜,忍不住問他:“小師傅,你還記得我們嗎?去年你還給我們送了燈。”
小沙彌笑道:“當然記得。”
這兩位施主都是容極為出挑的人,見了一次就不可能忘記,更何況這才隔了沒有多久呢。
崔窈寧忍不住彎了彎。
盡管知道他記得和裴宴書的可能很大,可親口聽到,又是另一種,好像真切地會到,他們真的有在好好地度過另一個人生。
小沙彌還有事要忙,崔窈寧他們沒耽誤他太久,說了幾句話就跟小師傅分別,繼續閑逛。
他們在日暮時分,下了山。
回過頭去,寺廟在金燦燦的林間若若現。
“咚!”一聲清揚的鐘鼓聲響起,回在山林間,驚了林間停歇的鳥雀,撲棱著翅膀飛走。
好似神佛對信徒的回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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