終其一生，晉大長公主的愧疚都無從訴說。

這份愧疚伴隨時間會愈發濃烈。

盧氏頭一次見晉大長公主沉默不語的模樣，心中暢快極了，晉啊，晉，你也有今天？

果真啊，你對這個怪兒子在意無比！

可怪就是怪，始終都學不會人類的！

盧氏在心中惡狠狠地詛咒。

晉大長公沉默了許久，好像想通了什麼事，輕輕舒出一口氣，平聲道：“是！不管從前本宮因為什麼忽視他，確實是實實在在的事，這一點本宮不會辯解，更不會祈求他的原諒。”

“錯了就是錯了，本宮認！”

“本宮如今做的這些事和他沒有什麼關系，只是一個母親為了贖罪，做出來的事罷了。”

“本宮什麼人都不為，只為了自己。”

晉大長公主淡淡瞥了一眼，“若是你沒有數落本宮兒媳的不是，本宮也不準備和你計較，可你既然做了，本宮想裝作看不到都很難。”

“索隨你愿，你們母子倆一個都別想跑！”

盧氏這一下真的慌了，還想再說些什麼話，晉大長公主將手指輕輕豎在前，神很淡，“本宮是什麼脾氣，想來你心里面也清楚，這些話本宮已經撂在這了，如果你還再糾纏，休怪本宮不客氣，前途是好，可沒有命重要。”

“該如何做，就看你自己了！”

“本宮能不能下得去這個狠手，會不會有什麼事，這些你自己在心里掂量，好好想一想吧。”

“去吧，把二夫人送回去——”

晉大長公主還未吩咐完，忽然見外面進來兩人，正是崔窈寧和裴宴書，也不知道他們兩人到了有多久，又都聽到了哪些不該聽到的話。

晉大長公主的大腦宕機了幾秒，很快回過神，結結地喚了一聲：“行之，九…九娘？”

這個時候哪有剛才教訓盧氏的意氣風發，滿是被親人發現后，心口不一的慌和張。

崔窈寧看得咋舌。

從前就知道晉大長公主是個厲害角，可究竟怎麼個厲害法，一直不知道，今日親眼目睹可算是清楚了，難怪別人那樣畏懼。

那個上輩子在面前曾經耀武揚威過的盧氏，這個時候哪有半分高門主母的模樣，宛若一條狼狽不堪的喪家之犬，果真是一降一啊。

沒想到晉大長公主能這樣治住。

崔窈寧居高臨下地打量著跌坐在地的盧氏。

這就是裴鈺的母親！

上輩子裴鈺過繼給大房后，晉大長公主一直待在佛堂不肯見人，盧氏沒仗著裴鈺生母的份在面前耀武揚武，看著實在很心煩。

誠然，一開始盧氏對待還不錯。

后面知道子不好，不能同房有孕之后，立馬就變了個臉，整日在那里怪氣。

崔窈寧自然沒有任由欺負，當著面就嗆回去了，只是畢竟是小輩，盧氏又占據著裴鈺生母這個份，就算再怎麼生氣，也不能打。

對崔窈寧而言，實在不痛快。

雖然能夠讓盧氏吃癟，讓盧氏心里不舒服，讓盧氏膈應，可哪有給幾掌來得痛快？

如今見到盧氏臉上的掌印，崔窈寧不用多想，就猜到一定是晉大長公主的手筆，在心里面好一陣佩服，這樣的婆母還真的厲害。

晉大長公主心如麻，從他們進來的那一刻，就不知道說什麼好，有種預，剛才和盧氏說的那些話，絕對被他們兩人聽到了。

一個是兒子，另一個是未來的兒媳。

晉大長公主是想想，就覺得兩眼發黑了。

“殿下。”

崔窈寧輕輕喚了晉大長公主一聲，笑瞇瞇地說道：“上次一別，好久沒見了，今日可算是又見到您了，這麼久沒見，殿下風采依舊啊。”

眉眼彎彎，笑容明。

晉大長公主思緒回籠，雖然不知道崔窈寧在想什麼，可卻能清晰察覺到的善意，知道對自己的行為沒意見，輕笑著嗔了句：“你這張啊，可真是甜得像罐里泡大的一樣。”

話落，又吩咐人去請鎮國公老夫人過來。

晉大長公主安排崔窈寧和裴宴書先坐下來，又問了的喜好，安排人上了茶水糕點等等。

崔窈寧和裴宴書依言應下。

盧氏見到坐在裴宴書旁的，立刻認出了的份，目移到臉上更多了幾分恨意。

崔窈寧！

不愧是王氏的兒，這模樣簡直就是個禍水。

外面天氣冷，穿了寶石藍蝴蝶緙褙子，下搭了條石榴紅海棠花馬面，領口簇了圈雪白的狐絨，前綴了條紅瑪瑙雕花瓔珞，映得那張鮮妍嫵的臉，更多了幾分灼灼其華的明艷人，又豈是滿室生輝能夠形容的姝。

盧氏恨的牙，怨不得阿鈺一直陷進去無法自拔，就這個賤人的臉，誰能不著了的道？

賤人賤人！

捧高踩低的賤人！

倒要看看這個賤人嫁給裴宴書之后能過得多如意，若是過得不好，看到時候怎麼笑。

讓清楚，沒有嫁給阿鈺是的損失！

許是的目太過熾熱，察覺到什麼，目轉過來落在上，眼里出清晰的疑。

盧氏揚起下。

就算崔窈寧這時候意識到是裴鈺的母親，想和好好說話，都不可能會再理會。

想在鎮國公府留下好印象？

沒門！

盧氏心里的念頭剛落下，就聽見輕輕的聲音：“殿下，這一位是您府中的婢嗎？”

盧氏愣了下，什麼婢？

很快，就聽到晉大長公主捂輕笑的聲音：“什麼婢啊，這位可是咱們府上的二夫人。”

雖然是嗔怪的話，可語氣卻沒半點怪罪意思。

盧氏這才意識到這是在說自己，瞬間然大怒，站起指著罵道：“你這個小娼婦什麼眼神，我看你是瞎了狗眼，什麼話都敢說——”

“放肆！”

鎮國公老夫人由人攙扶著走進來，冷聲呵斥道：“誰允許你跟貴客這樣說話，還不快給九姑娘賠罪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