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窈寧一抬頭正對上齊王似笑非笑的神。
說人壞話還被當面抓住——
饒是崔窈寧的面皮也免不了有幾分不自在,許久,慢條斯理地咽下餛飩,了發紅耳垂,強作鎮定地回了他一句:“我又不是君子。”
言下之意,君子行徑關何事。
齊王生生地被氣笑了。
今晚他從安平大長公主出來,去崔府拜訪崔老夫人,問了后才知道他們出去賞燈會去了。
明日就是乞巧節,整個城異常熱鬧。
齊王領著長隨出了崔府,順著人流一路走到護城河邊,一眼就瞧見了坐在河畔旁的崔窈寧。
很奇怪,分明人群里那麼多人。
他卻還是一眼見到了。
無關其他,實在是因為崔窈寧實在太好辨認。
月清幽,坐于一棵巨大的垂柳旁,許是因為要吃東西,將帷帽取下放在了一旁桌上,月華傾瀉于的面上,映出了一冰玉骨。
上的不同于白日那套丹橙的褙子,新換了件綠襦,裾上繡著大片大片的海棠花,以金勾勒,栩栩如生,臂彎間挽了條梅子青輕紗披帛,質地輕薄,比新春柳梢頭上的那一抹綠意更鮮妍幾分,襯著好似三月里新綻的桃花,明清靈得讓人移不開眼。
人群里,是一抹獨一無二的春.。
是看見,好像盛夏的暑氣都被驅散了。
齊王看著看著,腳步不自覺地走。
等到了面前,就聽到了這幾聲嘀咕他的話。
當人面說壞話還這樣理直氣壯。
除了崔窈寧,大概沒幾人能干出這種事了。
齊王心頭不痛快,板起臉,故意怪氣道:“怪不得連圣人都說唯子和小人難養也。”
“齊王殿下的功課好像有些生疏了。”清冷低沉的嗓音從另一側傳來,似敲冰戛玉般聽。
齊王目微移,落至崔窈寧對面。
對面坐了個青年,神清骨秀,坐姿端肅,明明置于市井,卻仍有一種格格不的清冷,有點像松枝上的一捧雪,一,簌簌落下。
總之,帶著幾分不在人間的出塵。
頓了幾秒,青年不疾不徐地說完后面半句話:“將圣人之言曲解至此,看來殿下的功課有些不勝上心,還是說教導殿下的老師不夠上心?”
平靜淡漠的一句話卻極威懾力。
齊王眸微瞇,似乎才注意到他這人一樣,瞇眼笑起來,“原來是表哥,我當是誰呢。”
裴宴書眼皮微掀,不甚在意地應了一聲后,問他需不需要奏請圣上,為他再換個老師。
齊王默了兩秒,說不必了。
大概是他因為近日太忙,有些忽略了功課。
裴宴書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。
這事擱下不提。
齊王的目在他們兩人上一轉,忽地問道:“不介意本王坐下吧?”
他知道面前這兩人是個什麼子,避免他們說出拒絕的話,話音落下就忙不迭地坐了下來。
崔窈寧眉一挑:“你不是問介不介意嗎?”
齊王充耳不聞,目落于他們面前的餛飩,有點想吃,又怕不干凈,最終還是沒張口要。
他沒說話,目灼灼地看著崔窈寧他們。
裴宴書不覺得有什麼,他自見慣了無數目,無論好壞,司空見慣,他坐姿儀態極好,一看就知是名門世家教養出來的郎君,氣質卓然。
是以,人雖然多,卻沒幾人敢冒犯他們。
縱然是地流.氓也都有見識,只需要看他們上的服料子及氣質容,就知道是世家子。
那些人遠遠避開,生怕引起貴人不滿。
這一攤子,起初還有幾個在吃餛飩的客人,待崔窈寧和裴宴書過來后,那些人匆忙吃了幾口找攤主結錢,再之后,就沒有人敢過來了。
一時空出了大半個攤子。
崔窈寧問裴宴書吃完了沒有,吃完就走吧。
裴宴書頷首點頭。
一旁侍奉的抱琴極有眼力見地結了錢。
兩人并行往外走。
齊王好似有些難以置信自己就這樣被忽視了,好半天才反應過來,磨了磨牙起追上他們。
“二位。”
齊王皮笑不笑道:“你們就這樣無視本王?”
崔窈寧腳步一頓:“齊王殿下有事嗎?”
清凌凌的一雙眼里極為漂亮,卻沒有毫溫,那一瞬間,仿佛和裴宴書平日里看人的樣子重疊在一起,令齊王看得微微有些晃神。
他原本是來尋道個歉。
他雖然不知道崔窈寧為何會關注那個平民,可既然不喜他那樣的態度,大不了不做就是,他送了賠禮去給那個平民,可他們爺孫還是懼怕得要死,好像他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。
齊王忽然間就膩了。
這就是平民,愚昧無知的平民。
他怎麼都想不明白,以崔窈寧的份怎麼會和他們這些平民攪和在一起,實在是不可理喻。
當著裴宴書的面,齊王不愿意服,偏頭看他,隨口問了句:“表哥怎麼忽然間來了?”
裴宴書平聲道:“當今派我來辦事。”
他雖然沒說圣人是覺得他不靠譜才派他過來,可齊王生生地聽出了這意思,面上不大好看,忽地又想起什麼,笑瞇瞇地問:“原來如此,我還當你是因為乞巧節特意為九娘來的呢。”
他做出一副知心人的樣子和裴宴書笑道:“表哥你如今和九娘才只是定親呢,若是惹得不滿,到時候不要你了,你可就有的苦頭吃了。”
“上回在東宮,九娘還在那里和我們幾人說,若是你哪里不如的意,立刻就換了你這人。”
關切的語句下掩藏不住險惡用心。
若是崔窈寧和裴宴書的關系沒那麼親近,若是崔窈寧沒把那日的事告訴裴宴書,換另外一人,被他幾句話一說,可能就在心里產生了嫌隙。
崔窈寧聽得眉頭完全擰起來,冷下臉斥了他一聲:“齊王!”
裴宴書安靜聽著,輕輕拍了下崔窈寧的胳膊,讓不要生氣,抬眼問齊王:“你很高興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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