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秀秀愕然抬頭。

既然不是因為這事，又會因為什麼？

絞盡腦都想不出究竟哪里得罪了祖母？

回來不過一日，還沒出過府。

崔老夫人讀懂眼里的困，既已經存了殺心，倒也沒想過讓做個糊涂鬼，抿了口茶問道：“裴姨娘小產你為何不去看？”

崔秀秀忽然覺得有些荒唐可笑。

原來是因為這事？

就因為這事？

是了，祖母最看重們小輩是否孝心。

可就這麼一點小事，何必小題大做，甚至了殺心，從前怎麼沒見祖母這麼看重姨娘呢？

更何況，不信祖母有多在意姨娘腹中孩子。

祖母膝下那麼多小輩，不過是個還沒出生，尚且不知是男孩還是孩的孩子，能討多喜歡，連五郎也沒見祖母有多疼他。

崔秀秀心中不以為然，面上卻不敢顯半分，深知這一刻的命攥在祖母手上，想活命，便不敢耍心思，老老實實說出自己的想法。

低著頭，啜泣著說：“縱然那并非我本意，可也是真切地傷害到姨娘，我實在不敢見。”

這話出自真心。

那時看到姨娘倒在泊里，不知為何，就連靠近也不敢，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被人抬走。

事后，確實有一瞬間后悔。

不該那樣傷害姨娘，姨娘明明那麼疼，就連這樣，也沒去和祖母說是造的一切。

思及此，崔秀秀眼里的淚大滴大滴地往下落，睫羽上掛著晶瑩的淚珠，哭起來楚楚人。

崔老夫人面緩和幾分，好似被的話打，“聽起來倒是有可原——”

崔秀秀心頭松了口氣。

還沒來得及慶幸，又聽到崔老夫人似笑非笑的開口，聲音像是從地底下冒出來似的，出幽幽的寒意，“既然如此，你能不能告訴我，你究竟說了什麼裴姨娘才會被你刺激到小產？”

裴姨娘可不是什麼弱弱的小白花。

崔老夫人不是不知道的一些心思手段，可畢竟是兒子房里的，又討他喜歡，再加上還算乖覺，沒惹出什麼事非，也懶得說些什麼。

這樣一人，會因為幾句話就小產？

還真是好奇，這六娘究竟說了什麼混賬話。

崔秀秀子一，止不住地發抖，額頭冒了層細地冷汗，支支吾吾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。

那種話只敢跟姨娘說，心里比誰都清楚，若是旁人知曉這件事，第一個得被滅口。

這可是清河崔氏，天下第一高門。

盡管大多數的世家都是表面上鮮，里烏煙瘴氣，各種宅私不斷，可如父親崔禮這樣，暗中肖想著自己的嫂嫂，搜羅和相似子納回府里為妾，這樣的事還是之又。

一旦這事揭出來，清河崔氏的聲譽就沒了，不到萬不得己，也沒想過會走到這一步棋。

畢竟說到底，也是清河崔氏的兒。

清河崔氏名聲不堪，難道就能離干系嗎？

崔老夫人等了半天沒聽到回答，終于沒了耐心，將茶杯擱置在桌上，猛得一拍桌，冷聲呵斥道：“說！再不說即刻送你去陪蘇氏那賤婢！”

崔秀秀子發，仰著臉看，眼淚簌簌而下，“祖母，您真就這麼狠心嗎？”

“我也是您的孫，您何至于要這樣待我，您就不怕父親知道后會和你生出怨懟之心嗎？”

崔老夫人冷冷一笑，只說了一句：“他敢嗎？”

崔秀秀如墮冰窖，渾呢力氣像是在一瞬間被空，跌坐在地上，又哭又笑。

是啊，他不敢。

祖母出京兆韋氏，本就是高門貴，后執掌崔家多年，沒有人敢跟嗆聲，縱然是祖父，很多時候也都讓三分，別提底下兩個兒子。

更何況，父親那樣薄的人就連對姨娘都不甚上心，又怎麼會為一個庶和祖母翻臉呢？

看得徹，也因此生出幾分不甘。

憑什麼呢？！

憑什麼父親過得這樣松快，而卻因為這個份，不得不屈居人下，不得不討好九娘們。

全都是賤人！

全都該死！

既然注定要死，那還怕什麼呢？

崔秀秀直勾勾地看著崔老夫人，語氣說不上來是古怪還是嘲諷，“祖母你當真想聽嗎？”

這副樣子瞧著有些滲人，不知怎的，讓管事嬤嬤想起了蘇老姨娘，想到是怎麼死的，饒是這樣的人，后背也不免冒了層冷汗。

步子微移，擋在崔老夫人面前。

崔老夫人擺擺手，瞥了眼崔秀秀：“說吧。”

蘇氏那個賤婢活著都不怕，更何況是死了，有本事就從地底下爬出來，還敬三分。

崔老夫人冷笑著，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口。

崔秀秀這會兒自知自己必死無疑，什麼都不在意，自顧自地說：“我不過是和姨娘聊了聊父親，聊他怎麼敢對自己的嫂嫂生出不軌之心。”

說得輕快，卻如平地驚雷。

崔老夫人手一抖，茶杯霎時間跌落下來，碎了一地，渾然未覺，死死地盯著崔秀秀，一字一句像從牙里出來似的，“你說什麼？”

崔秀秀頭一回見祖母這樣失態，痛快極了，笑地又重復了一遍，故作惋惜地說：“只是不知，大伯知不知道這事，若是知道了——”

“啪！”

崔老夫人起甩了一掌，神容俱厲，喝聲問：“你從哪聽來的胡話，敢這樣污蔑你的長輩？”

崔秀秀捂著臉，恨恨地看著，尖聲反駁，“我沒有說胡話，這本就是真的，若不是因為姨娘有些像大伯母，為何父親會非不娶？”

都說崔老夫人偏疼子，特意求了裴氏給子做貴妾，可實際上，這是崔禮自己求來的。

崔老夫人想了下王氏和裴姨娘的面容，心下大震，面上卻不分毫，偏頭吩咐管事嬤嬤，“這樣忤逆不孝的孽障留活著有何用，青天白日的，竟開始胡攀咬起自家長輩，還不快快一繩子勒死拉倒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