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什…什麼。”

青年嗓音發，像是怕驚擾到什麼，聲音輕得像清幽山谷里的微風，仿佛下一秒就會散去。

婢微微詫異，又重復了一遍。

裴宴書握著茶盞的大手驟然收，因為用力，腕側青筋微鼓，在他冷白的上尤為顯眼。

他睫羽輕輕，似在辨認這句話的真假。

婢等沒得到回應，心下有了猜測。

恐怕是拒絕了。

雖然九姑娘姝麗無雙，可小公爺同樣玉質金相，兩個容貌都極盛者倒也未必會互相吸引。

心下可惜，卻不顯出來。

婢始終垂首，恭恭敬敬地高舉著白玉盤。

白玉盤通澤溫潤，寥寥幾筆勾勒出魚戲蓮葉的畫，線條流暢，栩栩如生，出自上好的畫師手藝，卻不及那枝白杏花半點鮮活清麗。

杜存瑜看熱鬧不嫌事大，忙不迭地出裴宴書的桃花遞給，笑著說：“我們應下了！”

婢有些為難，遲疑了下還是著頭皮開口：“九姑娘只請了小公爺一人，您怕是不能去。”

說得委婉。

實際上就沒兩人一道赴約的道理。

“這個我自然清楚。”杜存瑜笑了笑，朝裴宴書的方向努努，“我那句話是替他說的。”

婢更愁了。

這也不合規矩呀。

正主沒答應，他應下算怎麼個事？

看出這位郎君是個放浪形骸的子，又知他份不同尋常，不敢怠慢，因此更發愁了。

“好了，子玉。”

青年終于出聲，似不耐好友這般混不吝的胡鬧，從他手中出桃枝遞了過去，微微頷首：“有勞。”

嗓音如敲冰戛玉般悅耳。

婢捧起桃枝退下，沒忍住抬頭瞥了眼。

窗前拂過陣陣清風，青年銀白的寬大袖衫被風吹得揚起，層層輕紗浮，他眉目淡漠，神疏離，好似下一秒就要羽化飛升般飄渺。

則矣，就是了點人味。

腦海里又想起九姑娘，那是位真正的人間富貴花，簪纓世家以金銀玉石養出來的。

兩人的氣質截然相反，真能嗎？

婢止住心思，快步回了亭子跟們回話。

有外人在，崔萱記念著自己的份，不好說太多，只是朝崔窈寧得意地眨了眨眼，意思是：我說什麼來著，他定是對你有意思。

崔窈寧有幾分不大好意思，臉頰微紅，接過桃枝，在婢的引領下去了一圓亭里等候。

侍奉在圓亭的婢上了茶水點心便退下。

沒走太遠，約末離亭子十幾步。

這也是私下里不文的規矩。

眷男客若是想說話有專門供談話的亭子，就在園子里，大大方方的，也不怕人說閑話。

侍奉在圓亭的婢也是這個緣由。

若有人想有不軌的心思，也得掂量掂量后果。

崔窈寧原先喊婢送花時已經預料過后果，可真到了亭子，等待的過程，難免又有點赧。

他答應來應當對也是歡喜的吧？

不對，他應該沒這種緒，大概是不討厭？

或者看在親戚面上？

又或者是出于禮貌，想著當面拒絕？

崔窈寧腦子糟糟的，滿腦子都是胡思想。

自小被人慣著寵到大，從來都是挑揀別人，這還是頭一次，坐在這等待一個男子。

沒有厭惡，沒有不耐，只是忐忑。

這滋味一言難盡。

崔窈寧捧著婢剛才倒的茶，覺得心口像是有數不盡的螞蟻在爬，細細的意傳來，小口抿了下茶水，勉強下去幾分心頭的燥意。

裴宴書抬步走近時便見在發呆。

支著下看向前方的海棠樹，似乎在賞花，那雙秋水般清的眸子卻沒什麼焦距，袖子落下，出一截翡翠鐲子，水頭極好，似暈染了一抹春日里艷的綠，映得皓腕似霜雪般瑩白。

裴宴書下視線，抬步進了亭子。

“九姑娘。”他喚了聲。

崔窈寧冷不丁地回了神，忙起，“小公爺。”

裴宴書坐于斜對面，沒有擋住那一樹海棠，他凝著，直接進主題，“九姑娘尋我何事？”

聲線清冷，聽來便覺得有幾分冷漠。

他生得極，尋常眉目淡漠時如皎皎明月，讓人第一眼只注意到他的疏離冷漠，可當他這樣一眨不眨地盯著人時，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便似某種山林間的兇，帶著極強的迫。

崔窈寧心頭的張達到了頂峰。

裴宴書始終注視著，等待著的回答。

告訴我吧，你的答案。

他不愿要一些微末可憐的相，他要就要堂堂正正的占據，要眼里只容得下他一個人。

若不能，他寧愿不要這麼短暫的溫暖。

貪這樣的溫暖會有多痛苦，他在上輩子那些輾轉反側的日夜中已經明白，他不會再重蹈覆轍，不會再給自己第二次自欺欺人的機會。

終于開口，似乎有些張，貝齒咬住了，猶豫了下輕聲問：“您有心悅的姑娘嗎？”

裴宴書沒想過會問這麼問，一時沉默。

崔窈寧有想過這話是不是太冒昧，可轉念一想，若是不問清楚，等下要是被拒絕更難堪。

細白的手指攥著，地盯著他。

青年清冷疏離的目從臉上掠過，最后克制地移開，平靜地問：“你問這個做什麼？”

崔窈寧心想這是有還是沒有呢？

這樣模棱兩可的話讓有些苦惱，猶豫不定。

糾結了半天，崔窈寧決定果斷點說出自己的想法，迎上他的視線，一字一句地說：“您如果沒有心悅的姑娘，那您覺得…我如何呢？”

非常直白坦率地一句話。

裴宴書當場怔住，耳邊嗡嗡地，萬籟俱寂，滿腦子都是這一句‘您覺得我如何呢’。

他心跳的極快，像枯寂了許久的沙漠忽然開出花，像黑暗里有人提著燈籠朝他走來，在開口的這一刻，所有的事都被賦予了。

他睫羽輕輕，掌心里全是汗。

不敢置信。

有一天，他心中的明月會從天上奔他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