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爸爸一輩子什麼也沒給你留下,反而病了這麼久,拖累你了這些年。老城的那套房子不值什麼錢,賣出去還是等拆遷,都隨你。”
養父的臉灰白,瞳仁渾濁棱晶,整個人強撐著一口氣代后事。
阮清音握他的手,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,只是不停地流淚。
沒有告訴養父,那套房子早就在出事后就委托法庭拍賣了。
賣房子的錢和家里的存款,加上事故賠償款,除了小部分當作醫療費,剩下的錢全部用來給姜媽媽買了一塊墓地。
“好孩子…不哭。我現在上不痛,腦子也清醒的很,爸爸什麼都滿足了,渾渾噩噩地在你的遮蔽下活了這些年,只是有些后悔沒能看到你嫁人生子。”
阮清音淚眼模糊,用力地攥著養父的手,青紫的管全是針眼。
“爸爸要先走一步了,去找你媽媽。”
阮清音搖頭,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了,“不要,爸,您別說胡話,我以后多陪您。”
“等我走了,你一定要過好自己的人生,不要難過,我有這麼孝順的兒,這輩子沒白活,我…”
養父突然張著,眼睛瞪大地盯著天花板。
阮清音忙撲上前,用手不停地替他順著口,掌心得又紅又燙,養父才勉強上一口氣。
阮清音想起小時候,六一匯演后突然起了高燒,三更半夜,養父背著去醫院。
小小的趴在寬厚堅實的脊背上,聽著爸爸強有力的心跳聲,那時候,什麼也不用心,只需要做爸媽疼的小兒。
養父直直地躺著,目幽幽地盯著天花板,出一只手像是要抓住什麼。
阮清音想要去喊醫生,撲向門口的那一刻,聽見陳阿姨聲音抖地了一聲。
床頭的儀嘀得一聲,起伏的心電圖漸漸趨于平直。
賀肆趕來時,病房里推出一張蓋著白布的床,心猛地一,下一刻便看見了被人攙扶出來的阮清音。
哭到眼皮都腫了,妝花了大半,整個人都不好了,難過得甚至站不穩。
他闊步走上前,穩穩托住阮清音,“我在,別怕。”
他知道接不了,阮家的那一對豺狼虎豹沒有在意過,養父養母給予了全部的和溫暖。
阮清音當初拿著驗孕棒跪在他面前,放下所有的自尊求他,也是為了養父能夠得到穩定的醫療療養。
這打擊太大了,他怕承不住。
阮清音腳下虛浮,走了幾步就跌坐在冰涼的地板上,賀肆冷著臉去撈,阮清音卻麻木得像是一空的軀殼。
殯儀館的人來了,他們理著所有的后事,趁著尸還沒,套上了壽,又將死者的臉了一遍,頭發也重新梳了。
阮清音靜靜地看著,被賀肆抱在懷里,眼神空,臉上沒有一點,紅腫的眼皮都不眨一下。
他們跟著靈車去了殯儀館,賀肆開著車,阮清音靜靜地坐在副駕駛座上,安靜得像是一木偶,空麻木。
太平靜了,沒有嚎啕大哭,一個人靠著窗靜靜地流淚,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那輛白殯儀車。
京北的夜越發深重,抵達殯儀館時,已經過了零點。
賀肆扶著,從車上運下來的時候,他察覺到懷里的人僵地了下,但只一瞬間,人又平靜了。
他地抱著,生怕會昏厥。
阮清音平靜地讓他害怕,工作人員來問什麼時候燒,現在有爐子是閑置的。
賀肆看了一眼,阮清音就像是沒聽見一樣,兩個人靜靜地坐在冷的長廊里,聽著鐵柵欄里傳來的沉悶巨響。
賀肆替拿了主意,工作人員問他和死者的關系,賀肆稱是死者的婿。
阮清音仍然沒有反應。
工作人員送來家屬同意知書,賀肆握住的手,簽了字。
兩個工作人員從旁邊的冷庫屋里推出一張床,阮清音看了一眼,一只布滿針眼的手垂在白布外,嗚咽了一聲,下意識撲出去。
賀肆眼疾手快地摁住,阮清音覺渾的都停住了,嚨里發出奇怪的一聲,悲傷到甚至沒有流淚。
直到兩個工作人員推著那張床過了鐵柵欄的門,賀肆才緩緩松開手,將人抱在懷里,輕輕拍著的后背。
“你想哭就哭,別憋在心里。”
阮清音死死抓住賀肆的領,用牙咬住自己的手背,一聲也不吭。
賀肆覺懷里的人發抖,他低頭一看,阮清音的臉蒼白,沒有一點。
他頓時被嚇出一冷汗,用手去掐的人中。
阮清音的臉緩過來了,突然哇的一聲哭出聲,整個人猛烈抖著,淚水打了他的襯衫。
賀肆的心都快要碎了,他什麼也做不了,只能陪著。
他像是抱小嬰兒那樣將人攬住,用手輕輕拍著的后背,用下頂住的額頭,小聲安道,“哭吧,哭出來就好了。”
鐵柵欄里發出沉悶的巨響聲,被嚇得抖了子,小聲啜泣著。
…
賀肆理好了一切,買下了姜媽媽旁邊的一塊墓地,找了專門的團隊安置。
清晨的一抹照下,賀肆牽住阮清音的手走出了殯儀館,哭得眼睛有些畏,猛地閉上眼睛,一片黑。
賀肆牽住,一步步地走在里。
專門的團隊帶著骨灰盒往墓園里去,賀肆開著車跟在后面,手機一直在猛烈震。
阮清音瞥了一眼,是一串沒有備注的座機號。
賀肆想都沒想直接掛了,但對方不愿罷休,一路上沒斷過電話。
終于在一個路口等綠燈的時候,賀肆翻出了一卡針,將手機卡取了出來。
徹底消停了,阮清音張了張,卻沒發出任何聲音。
賀肆疑地看了一眼,車子開出一兩百米后,他猛地踩了剎車,解開安全帶,兩只手用力扳著的肩膀。
阮清音迷茫地看著他,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樣。
“阮清音,說話。”
阮清音靜靜地看了他一眼。
賀肆自己都沒發覺,他聲音在發,乞求地看著,“阮清音,別嚇我,你說話啊。”
“隨便說些什麼,你說話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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