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1章 第 81 章 你會怎麽做？

聶聽淵暫且離開雅間, 在廊外待了一會兒。

不多時，門就被推開，趙明臻緩步自屋走了出來。

的眉宇間浮縈著一若有若無的焦躁——不過這就只有悉的人能瞧得出，落在聶聽淵眼中, 只覺得的眼神并無波瀾。

趙明臻在他邊停步, 聲音不疾不徐：“該聊的, 本宮已經聊完了，你帶這位溫夫人回去吧。”

聶聽淵眉梢微挑：“長公主沒有旁的打算？”

他原以為, 此番起意，至是打算繼續深究此事的真假。

趙明臻心煩時, 就不剩什麽虛與委蛇的興趣，睨他一眼後便直接道：“要說的話, 本宮只希你和之前一樣，能夠守口如瓶。”

聶聽淵拱了拱手：“那是自然。我與長公主各取所需，沒必要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。”

這話不假，如今他雖然沒有和自己的父親徹底撕破臉皮，但暗地裏已近割席。砸長公主的鍋，對他來說沒有好。

趙明臻似乎是笑了一下, 正要轉離去，忽然又回頭看了他一眼, 若有所思地問道：“查燕渠這件事，你做了多久了？”

燕渠的世明面上是沒有問題的, 至，與他作對的其他人都沒能從中找出任何端倪。

聶聽淵的盤算，想來不是一天兩天，而探查本，就能說明他對燕渠的敵意了。

聶聽淵神一僵, 不過很快就恢複了自然：“當年的舊事，燕將軍想來已經告訴了長公主。”

趙明臻心知他說的是冒功的事，未置可否。

見狀，聶聽淵反倒有些釋懷地笑了笑，才道：“我是他英雄故事裏的背景板，有好奇并不奇怪。”

趙明臻饒有興致地複述了一遍“好奇”二字，但終究沒說什麽，只挑了挑眉。

說好奇未免太婉轉，其實就是嫉妒吧。

闖敵軍救人、順便斬寇首級的泥子有多風，那吃了敗仗反被俘虜，差點小命不保的二世祖就有多狼狽。

偏偏實被權勢掩蓋了，迎面而來的贊譽和誇耀就像烈火，讓最知道真相的他更加煎熬。

見趙明臻要離開，聶聽淵猶豫片刻，還是住，道：“長公主——昔年長公主府相贈的節禮，他日我找個時間，親自再送還你府上吧。”那些東西，本就不該是送給他的。

趙明臻沒在意，只隨口說了句“隨你”便走了。

聶聽淵目送轉離開，良久，方才重新回到雅間，帶攏了房門。

他問道：“長公主方才……都問了些什麽？”

他進門之後，房間裏的溫娘子站了起來，道：“問，我有什麽證據可以證明，自己確實是燕將軍的生母。”

聽到這聲“燕將軍”，聶聽淵竟是笑了，隨即道：“得這麽生疏，你當真不想見一見自己的親兒子？到底失落這麽多年了呢。”

溫娘子擡起了黑沉沉的眼珠，看向眼前這個男人的表卻未變，只道：“沒有相，哪來的？如今我有我自己的生活，方才也都照你所言，和那位長公主說清楚了，希你能兌現你的諾言。”

“這個你放心。”聶聽淵淡淡道：“你孩子的醫藥，我會繼續安排，只是我送你回去之後，你們一家人，得換個離府城更遠的地方生活了。”

溫娘子沒再多言，屈膝向他福了一福。

——

回府之後，趙明臻的心緒久久難平。

那溫娘子是個很利落的人，沒有遮掩，說出了兩樣證據。

“他左手的腕骨往下，有一塊凸起。那孩子命苦，當年沒有得我好好照料，襁褓中就摔斷過手。”

趙明臻心裏咯噔一下——燕渠的手當然過，那裏確實凸了一塊，和右手不太一樣。

不聲地追問：“手臂不是什麽私的地方，武將時常跌打損傷，醫或者旁人，知道也不足為奇。”

溫娘子似乎也不是很熱衷于證明自己有一個兒子，口氣甚至稱得上冷漠：“我拋下他時，在他的襁褓中放了半只銀角子。撿到他的人，或許還記得。”

其實看到這中年子的長相時，趙明臻心裏就已經信了三分，這會兒卻是被的態度刺得眉心一蹙，忍不住道：“夫人好生大方。”

然而的怪氣，那位溫娘子全然沒有理會，依舊垂著眼簾，擺出一副有問就答，否則就不開口的姿態。

趙明臻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深吸一口氣，下緒，又問了些瑣碎的細節。

這位溫姓的夫人一一答了。

趙明臻察覺了話裏的一些端倪，但都下不表，只打算回去再查。

只是臨走前，還是沒忍住問道：“如果你當真是他的母親，這麽多年，你就沒想過找他？”

聞言，溫娘子臉上終于出現了一表，卻是在笑。

忽然反問：“如果貴人是我，你會怎麽做？”

趙明臻眉心皺得更深。

能意識到這溫娘子話裏的——

至聶聽淵先前講的那段什麽烏爾霄國王的中原王妃，因思念故土把孩子逐水放出……這種帶著神話彩的故事，不會是真的。

事的真相應該更接近于當時他隨口描補的後半段：因貌被視為奇貨可居，輾轉淪千山之外的異國王室。

趙明臻本想下意識反駁，說人各有命，談何易地而。話到邊，嚨卻忽然有些發。

如果當時不是北狄生變，和親告吹，的境，又會好到哪裏去？

而一個帶著襁褓中孩子的人，又是怎麽奔逃回來的？

金尊玉貴的長公主殿下沉默了，溫娘子則平靜地繼續道：“我只剩那一角銀，咬了一半留給他，算是我對得起他了。”

趙明臻的心複雜極了，一時也沒了什麽話想說，離開之前，終究還是低了聲音道：“如果你是人脅迫，本宮也可以幫你。”

溫娘子垂著眼瞼，沒有回答，只側過，給讓出了路來。

……趙明臻越想越發現，自己竟是給找了塊燙手山芋捧在手裏。

在今日之前，一直都在信與不信的邊緣，其實更傾向于，聶聽淵使了什麽手段來騙。

這會兒卻真的是騎虎難下了。

如果那溫娘子真的是燕渠的生母，這樣瞞著他，是不是不好？

雖然幾次旁敲側擊的問下來，他都沒有對自己的過往表現出太大的興趣，但那畢竟是他的母親，真的能做這個主嗎？

可是已經瞞了這麽久了。

三年前，在擔心他因為可能的異族脈生出異心，三年後……對他的信任，已經到了不擔心這一點的地步了。

趙明臻嘆了口氣，傳了話道，要回京一趟。

燕渠的那位兄長燕池還在京中，當年是他把人撿回來的，溫娘子說的事，得親口問問。

——

長公主要回京的事沒有到阻攔。

三年了，局勢穩定，也該回去看一眼。

前兩年不回，是因為局勢尚不安穩。上一年年末，就想著回京過個年，畢竟與家人許久未見，但恰逢去年北境的冬天來得太早，雪深難行，一時就擱置了。

政務上的總結年前就做好了，趙明臻這會兒要心的事不多，把幾個屬來吩咐了一通，又傳了侍衛，讓他們安排盡快上路。

碧瑛又提醒：“長公主，是不是該帶封信給駙馬？他如今正在前陣呢。”

趙明臻當然沒忘了他。

只是心裏糟糟的，站在書案前糾結了一會兒，寫廢了幾張紙，也沒琢磨好要給他留什麽信，最後只寫了“等我”兩個大字，由他府上的人送了過去。

安排好之後，又著驛站的人先行一步知會宮中，長公主一行人，立時便出發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