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粼粼的荷池折出和煦的線,投在他臉上,將他本慘白無的臉鍍上一層溫暖的薄暈,讓他看起來都不似往日那樣冷冰冰了。
謝宿白難得好興致,與提了幾件深宮趣事。
姬玉落歪過頭問:“你喜歡這里?”
謝宿白不置可否道:“自然,我在這里長大。落兒,其實我,咳,咳咳——”
其實他在這里給留了間宮殿。
若是有機會回京都,可以在皇宮小住。
這里任來去自如,沒有人會約束,當家一樣,當催雪樓的水榭就好。
姬玉落忙遞來水,皺眉道:“我看這咳疾比往日更嚴重了,傲枝說你理政務不眠不休,這樣下去便是吃再多藥也沒有用,閣難道是養了一幫吃白食的嗎?”
謝宿白抿了口水,將間那腥甜味兒了回去,他吐息“嗯”了聲,說:“跟誰學的一副訓人的口吻?”
姬玉落抿,儼然是有些不快。
默了默,問:“你方才說其實什麼?”
謝宿白微怔,搖頭說沒什麼。
他盯著荷池里活潑好的錦鯉,那池里倒映著姬玉落的影子,這麼仔細看,那支木簪好像更適合,綜合了上的冷冽,倒是添了幾分煙火氣。
他忍不住問:“霍顯對你好麼?”
姬玉落停了停,點頭“嗯”了聲。
謝宿白道:“那就好。”
那一把魚食撒盡,他不知想起什麼,笑著說:“我記得你十五歲時養了一池錦鯉,被沈青鯉喂死了兩條,你追著他打了兩日,他見你就躲。”
姬玉落也笑,“那時師父罰我閉,閑來無事才養的。”
閑來無事。
那正是養傷的半年,他們兩人的屋舍就面對面而立,可他有意疏遠,避開。
其實在那之前,小姑娘雖然不說,可最依賴的就是他,別看平日里形單影只,但其實并不真喜歡一人獨,謝宿白怎麼會不明白呢。
他讓傷心,讓覺得孤單了。
謝宿白閉了閉眼,掩在袖下的手心攥,“落兒……”
他頭都不回,說:“你走吧,路上別耽擱了。”
姬玉落看著他,低低說了聲好。
起,半邊影子都落在他上,難得恭恭敬敬向他鞠了一禮,便要離開。
沒有兩步,卻又停下。
只見回過頭,道:“那年冬天我被大雪掩埋,那時已經神志不清了,但我記得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,是你救了我,我盼你能好,千萬珍重。”
謝宿白仍是沒有回頭,他攏了攏袖說:“好,你也是。”
(14)
黃昏的余暉將人的影拉得格外削瘦漫長。
在那人影即將沒拐角時,謝宿白小心地回頭瞥了眼,卻只抓住了一抹角。
他整個氣神像是被走,再也強裝不下,喚來宮推他回寢宮。
可行至半路,他驀地喊停,忽然厲聲道:“去角樓!”
角樓位高,可觀宮門。
只見那宮門口候著一輛馬車,霍顯就靠在車邊,臉上蓋著個遮的斗笠。姬玉落慢慢踱步出去,直至臨近宮門的那兩步走快咯些。
他出手來就抱住,整個人沒有骨頭似的歪在上,懶洋洋地在肩上蹭了兩下。
姬玉落掙了兩下,聽他說了句什麼,便笑起來。
霍顯逗笑后才松手,只眼一挑,就看到角樓上的明黃袍,他怔了怔,姬玉落順著他的視線扭頭過來,當即被他捂住眼睛,塞回了車廂。
謝宿白迎著那道目,久久沒有彈,直到馬車消失在黃昏里,星子布滿天……
鼻息間盡是藥香味。
他終于了,看著地上那道影子,輕聲道:“我想活過這個秋日,還請姬小姐費心。”
后的人了。
他只想活過這個秋日,因東宮失火,是在冬日。
長孫連鈺,應該在那天死去。
第132章 番外(三)
催雪樓的日常番外(1)
金風玉,橙黃橘綠。
連日的秋雨洗凈了盛夏殘余的暑氣。
催雪樓的主樓是一座在江河湖海后畔的九層塔,塔巍峨,塔尖直云霄,自有一番江湖波瀾壯闊的氣派。而九層塔后又連著一片水榭宅邸,花木蘢蔥間飛樓影綽,雕甍繡檻,哪怕是正午最滾燙的日頭,經綠蔭落窗欞,也只剩溫和恬靜,令人陶醉其中,心境開闊。
可惜如此景,也留不住宅子的主人。
屏溪來送湯藥時,霍顯正一個人擼著那只花貓,那貓生無可地耷拉著尾,貓都掉了一大把,眼看就要禿了,聽見靜,急切地往這里喵了聲。
那水汪汪的眼珠子盡顯委屈。
屏溪哪里顧得上它,只想它莫要朝喊,讓送完湯藥安安靜靜退下……
可它這麼一喊,擼貓的人也轉了眸子過來,果然就聽他問:“你家小姐何時回?”
屏溪心中一個咯噔,苦惱萬分。
離京之后,小姐便直奔江州總舵。江湖與朝廷在很多方面都如出一轍,掌權人的更替勢必引來一陣,在京都耽擱那麼久,總舵和分舵早是一團麻,如今一回來,自是全心投其中,日夜不休,整日不是在九層塔里理繁雜庶務,便是在奔波理紛爭的路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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