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苒被宋泊嶠帶到醫務室，醫生不在，他自己翻箱倒柜找東西，給理胳膊和膝蓋的傷。

碘伏到膝蓋時，唐苒咬著往回，宋泊嶠毫不留地扯回去，消毒的力道卻明顯輕了些。

“怎麼進來的？”他淡聲問。

唐苒老實代：“找徐爺爺幫了忙。”

“回頭我跟門口說聲，以后有事兒你直接進來，不用去麻煩老爺子。”

“……哦。”唐苒察覺到他緒不高，局促地攥著手指，“我今天是不是不該來？”

“是啊。”他扔掉棉球，又換了團干凈的。

唐苒心口一，酸瞬間往鼻頭上涌。

“來一次，就把自己弄這樣，以后我敢讓你出門？”他仔細給的傷上藥水，口中是埋怨的字眼，卻泄出滿滿心疼。

唐苒忍著膝蓋的灼痛，悶聲：“他們說那架冒煙的飛機是你……”

“嚇壞了？”男人蹲在面前仰起頭，角總算勾了淺笑，恢復尋常那臉揶揄的模樣，“這麼點兒膽子，我要真去打仗你怎麼辦？”

不知道是傷口疼的，還是翻涌上來莫名的緒，眼眶止不住發熱。

宋泊嶠見眼圈又泛紅，沒忍心再逗：“不是我。”

唐苒甕聲確認：“真的嗎？”

問完也覺得荒謬，這一句純屬多余。

只要他平安就好。

“真不是。”宋泊嶠認真著眼睛，一字一字地解釋清楚，“兄弟團訓練出了點兒事故，剛好到我們機場附近，我上去帶他迫降，冒煙那架是別人的。”

“哦。”懸著的心徹底放下來，“那個人沒事吧？”

“活著。”他沒說太多。

唐苒心底一陣唏噓，但也分不出更多緒關心別人，只能慶幸自己在意的人安然無恙。

宋泊嶠給理完膝蓋，再清洗胳膊，消毒，上藥，咬牙忍，都繃著，雖然沒出來，宋泊嶠能到有多疼。

“以后別這樣了，嗯？”他心也跟著疼，下聲哄。

“嗯。”唐苒冷靜下來，也知道自己驚慌上頭，太沖了。徐老說得沒錯，心理還是不夠強大鎮定。

“領導剛說在辦公室等你，著急去麼？”

宋泊嶠專心理胳膊：“不著急，反正是挨罵。”

唐苒錯愕：“為什麼要挨罵？”

“下午他在師部開會，救人這事兒又等不了，我自作主張，剛就是去機場抓我的。”宋泊嶠滿不在乎地說，“沒事兒，大不了被罵兩句，寫份檢查。”

唐苒總算明白徐團長那話的意思，說他倆一家人，一個脾氣，原來是暗示這個。但并不覺得有必要罰：“那你又沒錯。”

“規矩是這樣。”

“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啊。”唐苒口鼓了團氣，忿忿地。

他執起的手放到邊，親了親：“部隊有部隊的紀律，都照自己意思來，那不套了？他就算心里認可，也得做做樣子。”

唐苒悶聲：“他罵人那麼兇，哪像做做樣子。”

至今記得徐團長在電話里要他繞機場滾一圈那兇神惡煞的語氣，罰他負重二十公里，還關閉寫檢討。

部隊有部隊的紀律，也有小老百姓的緒，為自己老公抱不平。

宋泊嶠見整個人像只充滿氣的氣球，笑了笑：“這麼偏我？”

唐苒臉一紅。

“誰偏你了。”著頭皮，義正辭嚴地解釋：“你是我合法丈夫，就是我的人，欺負你等于不尊重我。”

宋泊嶠將心虛的表盡收眼底，勾著，滿臉好整以暇：“不然你欺負回去？”

“……”想到徐團長那張臉，唐苒認慫。

理完傷口，宋泊嶠領到一間會客室，倒了茶水，讓在沙發上邊休息邊等。

“我去挨個罵，很快回來。”

唐苒差點被他的語氣逗笑，憋著，捧著溫熱的茶杯點點頭：“嗯。”

宋泊嶠離開后，唐苒無聊觀察起這里的環境。

一直覺得自己單位的裝修很土，無論外界流行的審如何變化，制辦公室永遠是一不變的豬肝紅。

沒想到這里更復古，墻上著黨旗和戰斗標語，掛框是主席寫的《婁山關》，喝水還用青花圖案的老式勝利杯，局里局氣的，好像穿越回90年代。

唐苒把掛框上的草書每個字認了一遍，還是更愿意低頭玩手機。

*

“雷子你頭太大了！給我低點兒！”

“你自己不會起來麼？”

“我靠！別按我！”

“看到沒看到沒？”

“看個屁啊，我頭要被你擰斷了！”

幾名年輕飛行員趴在會客室外面的窗戶底下，一團竊竊私語。

“看到了看到了！大！”

“收起你那瞇瞇的眼神行不，小心隊長給你眼珠子摳了。”

“誰瞇瞇了？污蔑我，我那是欣賞的眼神。”

“便宜后勤那幾個小子了，回頭我也去送飯，趁機多看兩眼嘿嘿。”

“那你抓點兒，人家過兩天就走了。”

“講道理，我要有這如花似玉的老婆，我也大半夜跑回去，負重二十公里算什麼，牡丹花下死，做鬼也——臥槽！痛痛痛！誰踹我屁！”

“咳，隊長……”

唐苒早聽見外面嘈雜的聲音，但沒當回事，接著氣定神閑地玩手機。突然一團綠滾到門口，嚇得一哆嗦。

看清了，才發現是個男的。

那人無比狼狽地站起來，滿臉尷尬又諂的笑：“嫂子好。”

“知道是嫂子？我以為你不知道呢，滿跑火車，八大紀律學狗肚子里去了？”宋泊嶠一腳毫不留地往他上踹，“想負重二十公里是吧？現在去，立刻馬上，滾。”

那人捧著屁一溜煙消失。

唐苒走到門口，看見一排人靠著墻站軍姿。

宋泊嶠不知道什麼時候換下的飛行服，迷彩作訓帽挨個腦袋扇過去，作晃得應接不暇。

這速度，這劈啪作響的力道，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。

“隊長我錯了。”

“我也錯了，不該看嫂子。”

“隊長，豪哥是主謀，我們幾個頂多算共犯。”

宋泊嶠面無表地掃視一眼：“剛哪個瞇瞇？”

都不作聲，他嗓音更冷：“哪個說要送飯？”

一群人你指我我指你，七八糟。

宋泊嶠凌厲地冷笑一聲，眼神帶警告，四手指終于集中在兩個人頭上。

“你們倆，通知機務大隊下班，二十架飛機，不洗干凈不加滿油不許睡覺。”宋泊嶠拿帽子指著他們，一字一頓，“其余人去訓練場，固滾八百個。”

白臻一臉冤：“咱沒吃飯啊哥……”

“一千。”

“……”

生怕他再加碼，一群人推推搡搡地溜了。

唐苒默默看著宋泊嶠側臉，見他神緩和下來，才敢說話：“你好兇。”

“那幫小子欠收拾。”辦公大樓里，他沒朝笑得太明顯，“平時隊里都是男人，隨便慣了，沒什麼邊界。你要覺得心里不舒服，我再罰。”

“沒事的。”唐苒搖搖頭，“我沒介意。”

宋泊嶠略微勾起，抬抬下：“吃飯？ ”

“去食堂啊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不會很多人吧？都看著我會吃不下去。”

“那帶回去吃？”

“好。”唐苒跟著走了幾步，見他昂首只管往前，不太習慣：“你怎麼不牽我？”

“單位里注意點兒，都有監控。”宋泊嶠低聲提醒，“保持一米距離。”

“哦。”唐苒用眼睛大致丈量了下，煞有介事地退后一步。

宋泊嶠忍不住笑：“也沒那麼夸張。”

唐苒一臉認真：“小心駛得萬年船，我不能影響你仕途。”

到食堂門口，唐苒看見里面坐著幾個領導，其中就有徐團長，說什麼也不進去。

宋泊嶠笑話慫，讓等著，自己去打飯。

唐苒第一次見到這麼多軍人，剛好是飯點，有列隊來的，也有雙對，三五群的。即便是隨意地邊走邊聊，也姿拔，從頭到腳都齊整。

看得人賞心悅目。

其中有個穿軍裝常服的男人十分顯眼，和宋泊嶠一樣中校軍銜，肩章兩杠兩星，個子目測有一米九幾。進門時帽子差點要到門頂，他下意識低了下頭。

唐苒正跟著松了口氣，突然一道輕飄飄的嗓音鉆耳朵：“帥麼？”

唐苒驚嘆：“好高啊。”

“喜歡高的？”語氣摻著點兒涼。

“誰不喜歡高的？”唐苒目跟著那人到窗口，排隊時比旁邊人都高出兩個頭，鶴立群，“網上那些民航飛行員不一米九，你們這里的飛行員，個子好像普遍都不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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