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那天開始，顧向北患上嚴重的厭食癥。

無論吃什麼食，或者聞見什麼味道，那塊模糊的牛排都會時刻浮現眼前。

提醒著他辱一般的往事。

當然，隨著一起的，還有錢嘉熙傲慢的臉；師頌南無法掩飾的嫌惡。

因為這樣的心理障礙，他大概有一年的時間無法正常進食，最多喝口湯，吃碗素面，有時候干脆連晚飯也不吃。

師頌南的事業如日中天，陪他吃飯的時候越來越，從沒發現他還有這樣的癥狀。

他越來越瘦，瘦到肋骨分明，瘦到肩膀上只剩下一層薄薄的著骨頭。

一米八多的高，只有五十多公斤。

從飯局上難堪離開的那天，師頌南因為自己的煩躁，路上沒有跟顧向北說一句話。

顧向北用腦門著車門玻璃窗，看著城市燈紅酒綠的景，看著來往匆匆的人，在想，到底哪里才是他的家。

一路沉默著回到家，顧向北推開家門，徑自換服洗澡，又打開冰箱勉強喝了一盒冰牛，最后從書架上拿下那本日記，盤坐在沙發上翻看。

全程沒有跟師頌南說一句話。

師頌南毫不在意他的緒，換下鞋就跑進書房里看劇本，一直到晚上十一點鐘才再次出來。

客廳的燈已經黑了，顧向北沒有等他，已經睡覺了。

師頌南積攢到現在的火氣越來越大，摔摔打打走進臥室，就看見顧向北背對著他，似乎已經睡下，連一句晚安都沒有跟他說。

“你起來。”師頌南終于發，從后魯地拉起顧向北。

顧向北倒也沒睡，一雙平靜中帶著疲倦的眼睛看向他，問道：“你要說什麼？”

師頌南質問道：“哥，你以后在外面的時候，能不能不要老是——”

顧向北打斷他，“不要老是什麼，不要老是笨手笨腳的惹你丟臉，不要老是讓人覺得我們來自旅安鎮，還是不要老是跟錢嘉熙糾纏？”

“都有。”師頌南抓著自己的頭發，急躁道：“不是，我們以前也吃過牛排啊，你不是吃過的嗎？”

“吃過又怎麼樣？”顧向北委屈到現在的火氣也被拱起來，他從床上跳下來，仰起臉，問道：“吃過又怎麼樣，吃過一次兩次我就需要讓我的作沒有一瑕疵嗎，吃過一次兩次我就不能嫌棄帶的牛排惡心嗎，今天這件事你不去質問錢嘉熙的做法，為什麼要來找我，不荒唐嗎？”

“我沒有辦法去改變錢嘉熙！”師頌南用更高的聲音蓋住他，“他就是那樣的人我有什麼辦法。”

“所以你來改變我。”顧向北冷笑，“因為我是柿子，因為我好欺負，從來如此。”

師頌南眉頭皺，擺手道：“不是，你先別多想，我的意思很簡單，我現在掙錢了，咱們的日子不一樣了，可以奢侈一些，提一提價了，對不對，你每天在家那麼用空，為什麼不能去嘗試做得更好呢？”

“有空？”顧向北簡直氣得笑出來，“師頌南，你告訴我什麼有空，我的有空就是指為了減拋頭面，每天連倒垃圾的時間都得等到半夜，是嗎，你的有空是指，每當你工作忙起來，就要把你住在療養院的媽扔給我，讓我辛苦伺候？”

師頌南回：“哥，你講道理好不好，我知道你辛苦，也知道你躲著狗仔鏡頭不容易，但我不是給你錢了嗎，你總有時間拿著去生活不是嗎，你還有什麼不滿的呢？”

顧向北抓起床上的枕頭，狠狠向師頌南掄過去。

枕頭不偏不倚砸在師頌南的后背上，將他那張足夠英俊的臉得懵了，足足半分鐘才轉而變得憤怒。

顧向北自己也沒想到他會這麼做，也許是在沉默里抑太久，終于發。

”你打我？”師頌南直起，不可思議。

“對。”顧向北揚起下，強撐著神，“師頌南，你自己良心，你給我的那些錢，有多算多，都被你媽拿走了，我除了能給自己剩下點買菜錢，平時還能有什麼消費？”

他眼圈發熱，接著道：“你就是對不起我，當年從旅安鎮一點點走出來的時候，你答應我的事，所有的所有，到今天，有一件你完了嗎？”

他掰開手指，細細數著，“你說要讓我過上不再勞的好日子，你說要努力讓魏安榮喜歡我，你說總有一天要讓所有人知道我們的關系，你說等你大紅大紫擺楊彬以后，要炒掉錢嘉熙讓我高興。”

師頌南憋紅著臉，顧向北每數一件，他的頭就低下一些，直到最后再也抬不起來。

顧向北向后退一步，靠在臥室的墻邊，支撐他厭煩疲倦的。

他看著面前的年，不對，已經是個的男人了。

終于還是沒忍心再說下去。

“所以關燈睡覺吧。”顧向北撿起地上的狼藉，自嘲笑笑，“日子都苦，不就是這麼過麼。”

故事講完，胖小正好吃完面條，著問他：“那次吵完架以后師頌南有什麼改變嗎？”

顧向北想了想道：“有一點，他后來去找魏安榮談過，讓不要再克扣我的生活費，也去找過錢嘉熙，他不要針對我。”

“有效果嗎？”陳壽輝問。

顧向北扯扯角，不愿提似的擺手道：”能有什麼效果，魏安榮嘛，就那樣，私底下還是覺得我占了他兒子的便宜，明里暗里還是要拿走我的錢，生怕自家吃虧；至于錢嘉熙——”

他厭惡地搖搖頭，什麼也沒說，又好像什麼都說了。

想也知道錢嘉熙并不會改變。

就在此時，顧向北的手機響起，那出來一看，竟然是楊彬的電話。

自從知道事真相以后，他倆的份已經對調，顧向北不再抗拒，樂呵呵接起來，笑道：“喲，老東西還活著呢？”

電話那頭沉默半晌才接上話，楊彬滿是疲倦道：“顧向北，別這樣，你現在在哪里？”

“我在哪關你屁事。”顧向北還在笑，“你有空還是多想想，等你死了以后該怎麼去地府跟我爸差吧。”

距離上次通話其實剛過了一天而已，但楊彬整個人似乎一夜蒼老，他聽著顧向北的辱罵和挑釁，再也沒有往日氣急敗壞的模樣。

“向北，我真的非常抱歉，關于從前的所有事。”楊彬姿態卑微，“我會補償你，盡我所能的補償你，真的，我名下的所有資產都會在我死后由你繼承，好不好，所以你在哪里？”

那麼一瞬間，顧向北覺得可笑，他居然在想：哈，老東西，我死的比你早，看你的財產能給誰。

“別煩我。”顧向北拿下手機，按下掛斷前吼了句，“你的那些東西我都不稀罕，你能早點死就算對得起我了。”

陳壽輝問他：“是楊彬？”

“對。”顧向北打了個呵欠，每到下午他的神總是很萎靡，人的力一點點被掏空蠶食的覺，每一日都在經歷，一遍又一遍。

陳壽輝垂下眼，輕微搖搖頭。

“楊彬這人啊，從遇見你父親那天開始，就已經跟瘋子沒有兩樣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