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這，顧向北抬起手，在自己憔悴到幾乎只剩下一層皮的臉頰上了，那一響亮的掌歷歷在目，隔了這麼久，依然疼得發。

胖小罵了句混1蛋，問他：“哥，師頌南到底知不知道你為了他的事業付出了多，你告訴過他嗎？”

“沒有。”顧向北撐著額頭看向路口西側的斜，路途遙遠，一天又這麼過去了，第二站距離不算遠，也就是一天的路程，胖小掉轉方向盤，汽車在蜿蜒盤旋的山路緩緩前行。

“無所謂他知不知道了。”顧向北痛苦地閉上眼，艱地笑了笑，他豎起左手食指道胖小面前，眼眶潤，說出來的每一次都仿佛耗費巨大的神。

他道：“胖小，我就跟楊彬有過那麼一次，就一次，走投無路又被下了藥，為了師頌南，我妥協了。”

“楊彬這麼多年一直擾我，希我做他的人被他包養，還許諾給我潑天的富貴，但我一分錢都沒要。”

“可是師頌南嫌我臟啊！他居然......上來就是一個耳......”

“胖小，你說他哪怕多問我一句呢，你說他......哪怕找個單獨的機會跟我說呢，他何必要帶著他的那個經紀人，耀武揚威的站在我面前，甩我一耳，又讓我滾出他的大別墅呢！”

“我陪著他十三年，陪著他從旅安鎮走到燕京，可是到最后，在他眼里我顧向北就是個為了錢去給別人賣屁的賤1貨！”

顧向北的緒終于在這聲聲質問中走向崩潰，每一句話，每一個字都摻雜著痛苦和哽咽，從肺間艱難地說出口，幾乎耗盡他半條命。

這麼多年，因為旅安鎮的出和這份文憑，他被很多人瞧不起，當年師頌南的室友王弘也好，還是魏安榮的白眼也罷，到后來的聶如梅、楊彬、錢嘉熙，風風雨雨這麼多年，飽嘗人間冷眼。

份和階級是一道難以逾越的鴻，他挨了無數個耳，數不盡的言語辱，卻怎麼都沒想到給他最后一擊的人竟然是師頌南。

真相究竟如何已經不再重要，當臉頰火辣辣的那一瞬，就如醍醐灌頂，顧向北突然意識到自己這麼多年的掏心掏肺換回的無非是四個字。

自取其辱。

所以他選擇不解釋，無畏迎上師頌南暴怒的目，抬著下，眉目一挑，盡是挑釁的笑意，甚至還輕浮地撇著角，就差吹一聲流里流氣的口哨。

他很做出這樣的表，師頌南原本就盛怒的五扭曲一團，解都解不開。

“你給我滾！滾出去！我再也不想見到你！”師頌南抬起手，狠狠指向別墅大門。

都到這個地步了，到邊的解釋被顧向北咽回去，他慢騰騰站起，肝癌晚期的一個癥狀是肝部腹水，前幾天師頌南在外地商演，他自己一個人去醫院了一次，現在肋骨下的創口還鉆心得疼。

他這慢悠悠的作落在不知的師頌南眼里，變吊兒郎當、嬉皮笑臉，變一種無聲的挑釁。

“快滾啊！”師頌南整個人如同燙的鴨子，從腦門紅到脖子。

“知道了。”顧向北站直子，還有些頭暈目眩，他忽略在遠看戲的錢嘉熙，也沒想帶什麼東西，就連平時保命續命，減緩肝癌痛苦的藥都沒帶。

他從門口的架上摘下外套，因為不好的人很怕冷，所以即使是艷高照的三伏天，也得帶著點服。

站在門邊，略略掃視一圈這套大到不踏實的豪宅，知道自己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。

錢嘉熙看他磨蹭著，皺起眉，雖然沒說話，可表分明是：怎麼還不滾？

顧向北笑了笑，從兜里出一煙，卻找不著打火機，于是抬起眼，最后一次向他的心的人，問他：“有火嗎？”

這是他對師頌南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
師頌南從茶幾上抓起銀翻蓋的打火機，朝他劈頭蓋臉扔過來，顧向北很勉強才抬手接到，大幅度的作扯到傷口，疼得他輕啜一口氣。

“滾！”

這是師頌南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。

他走了，連一件行李都沒有，兜里的零錢，走了兩公里才坐上別墅區唯一市中心的客運汽車，在市區火車站，買了一張去往旅安鎮的火車票。

他決定對自己好一點，特意買了一張臥票。

火車逛游逛游，一路朝南開去，顧向北仰面躺在臥鋪上，被厭食癥和肝癌折磨得肝腸寸斷，借著手機屏微弱的，做了兩件事。

第一件，給錢嘉熙發了一條短信，向他也是向師頌南索要一些錢，幫助他度過生命的最后一個月。

他不貪心，就要了當初自己沒日沒夜打工供養師頌南上大學的那二十萬元，因為這些錢，確實是師頌南欠他的，剩下的，都不計較了。

錢嘉熙生怕他反悔似的，二話不說把錢轉過來，然后將他拉黑。

第二件，他聯系負責幫他肝癌化療的大夫，把這段時間沒有補齊的化療和藥費用轉過去，并且謝他這段時間的照顧，告訴他自己將放棄一切治療，聽天由命。

大夫沒有勸他，因為肝癌晚期幾乎沒有治愈的可能，與其再讓顧向北參與一次又一次的化療，掉下頭上的大把頭發，倒不如讓他好好最后的時。

大夫只說：那你多吃點飯吧，太瘦了。

顧向北笑了笑，回了一個好的。

一天一夜后，他出現在旅安鎮巷子口、老頭兒小賣部的大桂花樹下，因為天熱買了一冰著吃，和看門狗蹲在一起，一樣的落魄。

他在想該如何安排人生最后的時，這條命還剩一個月，說長不長，說短不短。

就在這時候，他才想起自己一直未曾完的夙愿——自駕游。

因為不會開車，即使向往這個出游方式很久，他也只能依靠著師頌南，他曾趁著師頌南不忙地時候向他提出自駕出游的提議，卻被錢嘉熙一口回絕。

錢嘉熙說：“師頌南正是事業上升期，你別給他添麻煩。”

這以后，顧向北沒再提過這事，師頌南雖然總安他會滿足這個愿，但是這麼多年到底也是拋到腦后，從沒做到過。

想到這，顧向北站起，拍拍屁，把外套搭在肩上。

最后，他拿著那張剩下十萬元的銀行卡，回到老許家常菜，求著胖小替他開車，照著他父母留下的筆記北上旅行，趕在生命的消逝前，完他自駕旅游的心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