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哥，你會想我嗎？”他問。

許向北沒回答，而是反問：“你回去以后會記得我嗎？”

“當然記得！”師頌南恨不得拍著脯保證，“我一直都記得你。”

“那就好。”許向北彎起角，笑得釋然，“我會想你的，一直都會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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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子就在師頌南一日一日的翹首以盼中過去，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，中國人最熱鬧的節日，電視機里播放著春節聯歡晚會，師頌南盤坐在沙發上，握著手機，等著十二點的鐘聲一敲響，就向老太太打電話。

他跟魏安榮的年夜飯不盛，炒了兩個熱菜，下了一盤速凍水餃而已。

街上的小孩正是瘋的時候，一個個竄天猴閃著紅綠在天空炸響，師頌南抬起頭，總覺得這脆弱的老屋子天棚都要震掉了，不過也能忍，畢竟他很快就不住在這里了。

自從知道自己能夠離開旅安鎮以后，師頌南看周圍的目多了幾分包容和和善，不再覺得這些農村人老土，也不再覺得自家房子差，就連一直看不順眼的胖小都多了幾分親切。

魏安榮靠在沙發扶手上拄著腦袋，等不到十二點已經有些犯困了，師頌南還神抖擻，看著春晚的小品津津有味。

終于，在無數個京劇舞蹈和小品番展示后，主持人終于站一排，笑得蘋果高懸，飽滿而熱烈地說著辭舊迎新的祝福詞，新年的鐘聲敲響。

新的一年到來了。

師頌南一溜煙跑下沙發，連鞋都沒穿，回到自己房間里，鄭重地撥通老太太的手機電話。

國際漫游的等待時間非常漫長，他耐心地聽著電話那頭的等待鈴聲，聽著一段段古典樂章循環往復的播放，外面煙花竹炸得耳生疼，人人辭舊迎新，討著新年彩頭，只有師頌南一個人站在屋，舉著手機寄托自己全部的希。

音樂戛然而止，電話被按斷了。

師頌南愣了愣，轉念一想，過年期間給老太太打電話拜年的人肯定很多，一時間手機占線也是有可能的，有點耐心，再等等。

他又等了幾分鐘，再次撥打。

等候鈴聲重新響起，他轉過臉看向窗外五六束，在想這里面會不會有一束是許向北放的。

這次沒有讓他等太久，音樂只響了半分鐘，再次被無掛斷。

他放下手機，看著屏幕上顯示的未接通三個紅字愣了半天，然后安自己再試一次就好了。

再次撥通，這次連音樂都沒響起，就掛斷了。

小爺怔怔地看著屏幕，機械地再次點擊撥打。

撥打，掛斷，撥打，掛斷，撥打，掛斷......

手機屏幕被滿頁的未接通提醒占滿，他還是沒有停手，在賭氣，在委屈，也在發泄，在抱怨，一次又一次的掛斷，師頌南這幾日高懸的那顆心一點點落絕。

淚花倏地就涌出來了，控制不住。

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，以前那個和藹可親的人究竟去哪里了，分別這麼久了，老人家一點也不想他嗎？他還記得從前每到過年的時候，老太太都著他的頭，笑得慈祥：“小南是我最疼的小孫兒。”

那些日子變得很久遠，遠到師頌南回憶起來的時候，都仿佛隔著一層看不破的磨砂玻璃。

很突然的，在他不知道第幾次撥打過去的時候，電話終于通了，師頌南不可思議地看著“通話中”三個字，心早己無法言說。

他忙要開口，對面已經搶了先，他聽見師彥生那冷靜刻薄地低沉聲線從聽筒鐘傳來。

“小南，不要再打過來了，你跟我們家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。”

“爸——”師頌南呆呆的，回過神來，他突然喊道：“我不信，你讓接電話，肯定想我的，你就讓我跟拜個年就行，求你了爸！”

師彥生沒有理會年的哀求，他的聲音一如往昔的平靜，沒有毫起伏：“不想跟你通話，小南，我想我跟魏安榮離婚的原因我已經跟你講得很清楚了，你不是我的孩子，也不是老太太的孫子，不要再來聯系了。”

師頌南聽著那殘忍的字句，仿佛一把尖刀割著骨，淋淋得痛。他所有的緒都在這一瞬間走向崩潰，抑了半年的所有委屈傾瀉而出。

“是，我的確不是你的兒子，可這是我的錯嗎？”師頌南手機，眼眶早已模糊，他努力讓自己說話的聲音不那麼哽咽，努力讓師彥生聽清他的委屈。

“你一聲不吭把我丟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，我也了你十五年的爸啊，我把你和當家人，當親，難道這麼多年我們之間除了那一張親子鑒定書再也沒有任何了嗎？”

師彥生沉默了半晌，只說：“小南，往前看吧，你和魏安榮已經白占了榮華富貴的十五年，以后的日子就別再惦記了。”

師頌南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，全的熱都涌在腦瓜上，他現在就像是座即將噴發的火山，再也忍不住，他顧不得魏安榮還在外面睡覺，扯著嗓子蓋過竹的聲響。

“什麼我們白占了榮華富貴十五年？”師頌南從沒過這麼大的委屈，甚至都覺得有些荒唐，“爸，你覺得我今天給你們打電話就是貪圖以前的榮華富貴是嗎？”

“難道不是嗎？”師彥生不咸不淡反問，“離婚協議書寫得很清楚，我給你和你媽每個月一千元直到你年，多了的一分也別想。”

“誰稀罕你的錢！”師頌南握雙拳，恨不得一口氣上不開暈死過去，“我以前好好學習，努力考進班里前幾名，在家練習你喜歡的小提琴，在外做一個別人都羨慕的好榜樣，我是為了那十五年的榮華富貴？”

“我只是想為讓你驕傲的孩子而已！”

最后一句，他用盡全力對著聽筒吼了出來，年不甘心的怒吼甚至在屋引發一場小小的回音。

午夜前最后一批煙花熱烈的炸響，天際繁華，璀璨奪目，可燃盡了，不過是輕飄飄一縷煙，吹著就散了。

師彥生什麼都沒說，絕地掛斷電話，耳畔又是一陣刺耳的忙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