比賽那天，孟琰把藥握在手中。在后臺猶豫片刻，還是扭開瓶蓋吞了下去。

那一刻他的嗓子像是被這粒小小的藥丸割開一樣，他仿佛看到一個被人開膛破肚的自己，鮮淋漓，難看得很。

曾經即便是在戰場上，他也從沒用過下作的手段。他向來明正大，他可以防住別人的暗箭，但他做不到暗箭傷人。

不過今天，他第一次為霍嘉沅壞了自己的規矩。

就在他看到人群里那個小小的影時，他所有的規矩信念，全都崩塌了。

他只知道，在臺下看著他。

而他不想讓看到自己被人打敗的樣子。

他隨手抓過旁邊的水，咕咚咕咚喝了下去，把杯子往地上狠狠一摔，帶著滿殺氣沖進了拳場。

……

霍嘉沅有些不安的坐在臺下。

在喧囂的氣氛里想起跟孟琰第一次見面的形，也是在這個昏暗的地方，渾濁的空氣里有種令人作嘔的味道。周圍都是野一樣的男人和毒蛇一樣的人，他們沖不懷好意的笑，起哄讓孟琰當場就辦了。

而孟琰把扛在肩上，像上古時期的首領扛著戰利品，大步大步走回了家。

霍嘉沅咬了咬，似乎咬的重一點，上的疼痛就能沖淡心中的痛楚。

過了今天，孟琰這個名字就徹底消失在生命里了。

他們會回到各自的軌道上，做兩條永不相的平行線。

“給。”蕭榮把一瓶礦泉水遞給，沖溫一笑。

霍嘉沅低頭看看。

這個牌子的水，雖然不是常喝的，但已經是邊都這一帶能找到的最貴的了。

“只能找到這個。”蕭榮有些歉意，“你先對付一下，好嗎？”

霍嘉沅輕輕笑了笑，接過來，但沒有擰開。

蕭榮又給拿來幾塊小蛋糕，也一樣看了幾眼，沒有吃。

以前在家里養尊優，無憂無慮，不管什麼時候都胃口很好。可現在才明白，原來人在煩躁不安、失魂落魄的時候，是真的會茶飯不思的。

蕭榮眸微沉，“你早上就沒吃東西，這比賽得一個小時，我怕你撐不住。”

“我可以的。”霍嘉沅眼皮都沒抬。

“小姐，這個人……真值得你這麼傷神嗎？”

昏暗的線里，霍嘉沅又低垂著小腦袋，他看不清的臉，卻能到的一顆心早就飛走了。沒飛到拳臺上，而是跟孟琰那顆心在下相遇，手牽著手飛到遠方了。

蕭榮攥著拳頭，神更加沉。

“你是不是覺得，我應該謝謝你？”沉默許久，霍嘉沅終于說話。

蕭榮一愣。

“你蕭大管家一直忠心耿耿的保護我，現在又‘恩準’我來這種地方看拳賽，‘恩準’我跟孟琰見最后一面，這些恩賜獎賞，我應該都記在心里，等回央城之后我就應該徹底把這里的一切都忘掉，這才不算辜負你！對不對？”

“小姐，你……”蕭榮有些吃驚。

“蕭榮！”霍嘉沅瞪著他，“我的事你管！爸媽只是讓你負責我的安全！我吃沒吃東西，為誰傷神，這些都不是你的管轄范圍吧？”

蕭榮啞口無言，只能呆呆的看著。

是啊，是他先越過界線，忘了霍嘉沅是個從小被養的大小姐。

大小姐哪有脾氣好的？

可來邊都這段時間，他親眼看見為孟琰改變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
蕭榮默默低下頭，不說話。霍嘉沅沖他嚷嚷一通，氣是撒了，可冷靜下來一想，再看到他這樣子，又覺得有些過意不去。

“好了，你出去等我！”咕噥道，“反正你也不是真心想來看比賽的，何必這個罪？出去氣吧！”

蕭榮看一眼，冷冷的轉離開。

看著他消失的背影，霍嘉沅心頭那種愧疚又涌了上來。現在整個人就像被撕裂兩部分，一部分還留在央城，留在霍家，留在跟蕭榮一起度過的時代。

而另一部分，永遠只屬于拳臺上那個人。

做了個深呼吸，額頭抵在合十的雙手上，閉上雙眼。

這是來到邊都之后學會的祈禱方式。

在心里默默禱告，孟琰的比賽一切順利，希他從今以后一切順遂，然后……忘了。

……

歡呼聲、吶喊聲，像一陣高過一陣的巨浪，席卷了這本就不大的屋子。孟琰走上臺，對面那個人示威般給他展示了一下左右胳膊上麻麻的紋，打著釘的咧出一個如同魔鬼的笑。

孟琰冷冷看他一眼。

這人跟路易斯一樣，是混，有著混種人特有的高大型。還沒開始比賽，他就像頭猛圍著籠子四張揚。

而熱得像火一樣的氛圍里，孟琰永遠都是那抹冷調。

他靜靜看著對手，他知道這個男人如此興，是藥的作用。

不過沒關系，他也吃了。

孟琰輕笑，扔掉披在上的巾，一躍跳到拳臺上。

臺下呼聲刺耳，似乎要貫穿耳，他向臺下看了一眼，雖然眼花繚，可他還是一下子就看到那個安安靜靜坐在那的孩……

孟琰的心微微一疼。

這是他最后一次，離這麼近了吧。

……

哨聲響起，裁判宣布比賽開始。可孟琰沒打幾拳就開始覺得不對勁兒……他頭暈眼花，腳下也像踩了棉花一樣，連站都站不穩。

對手趁機將他絆倒，一記重拳砸在他太上！

孟琰腦子里轟的一聲，溫熱粘稠的從腦袋上下來，把他眼前染一片猩紅。

他掙扎著想爬起來，對手卻繼續將他擊倒，招招致命！他被打的無力還手，甚至連抬起手臂保護自己的力氣都沒有……

他被那人到拳臺一角，全上下都骨頭像是都被一一出來那麼疼。他大吼一聲，再一次試圖站直。

然而對手猛然跳躍而起！

在倒地的前一刻，孟琰聽見有個撕心裂肺的聲音從一片喧囂中傳來。他想站起來再抱抱，但眼皮已經沉的睜不開了。他的呼吸漸漸微弱，魂魄也仿佛離了。

飄在天上的魂，看到了自己的，看到了霍嘉沅哭淚人，看到明亮勾起的角，看到了這混骯臟的世界，正在一步步遠離他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