倫敦時間顯示十點，氣氛莊重的會議室里，深長桌的兩邊各坐著數十名雙方公司的代表。

拉扯一周之久，雙方在當地商務部工作人員的見證下簽訂了合同。

許況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文件，最終確定的條款對遠洲很有利，低頭簽字時神依舊矜冷自持、從容淡定，全然沒有大獲全勝的喜與狂妄。

簽約儀式完，許況和對方的負責人起握手。

公司安排了茶歇，短暫的休息時間，許況拿著手機出了會客廳，沿著長廊到了安靜的窗邊。

看到李書妤發來的信息，正準備回信，打了電話過來。

按了接聽，只問了一句：“怎麼了？”

“離婚。”

聲音短促，里帶著一些哽咽，像是很生氣，又像是在哭。

被這種字眼刺中，心里莫名一，“發生什麼了。”

“你去和魏濛好好過吧，不是的死去活來嗎？去娶啊，又來招惹我做什麼······”

他聽到帶著抖的呼吸聲，不懂為什麼突然提到魏濛。

“你和誰在一起，在哪里？”

“你當初娶我就是商業聯姻，既然你那麼，怎麼舍不得為放棄這些利益？當初不是愿意為了出國嗎？現在又放棄不了你現在的份、地位、財富是嗎？”

“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厲害，一邊和前友談深不移的，一邊娶了我放在家里當傀儡。我算什麼？為你謀利益的工，還是你閑來無事的床上玩？”

倫敦難見的晴天，太穿過淡青的薄云，許況站在窗前，聽著帶著哽咽的憤怒的指責。

心里忽然沉重下來，有那麼一瞬間他猜測，李書妤知道了他的計劃。

像突然放空又猛地跌落，升騰起難以言說的空，他容倦冷，手按住了眉心，“冷靜一點。”

“冷靜？”對面幾乎被他淡定的態度氣笑了，“許況，你聽清楚，我不陪你玩兒了。離婚。”

又是這樣刺耳的字眼。

一向理智的人甚至不能思考這麼說的原因，眼神漸冷，扶著窗戶的手青筋凸起，極力的忍耐之中聲音更加低沉，“你能離得了嗎？”

他微微站直了，扯了扯束縛住脖頸的領帶。

因為說了“離婚”這樣的詞句，失控席卷而來，人卻莫名的平靜，眼底的緒和心一樣冷。

“書妤，白紙黑字簽訂的結婚協議，離不離婚由不得你。”

隨即抿著，有些后悔說了這樣的話。

這或許會讓緒更加失控。

話音落了，卻等來了的沉默。

的呼吸夾雜著通訊設備的微弱雜音，通過耳，穿過他的半邊，直直抵達心臟。

煩悶、鈍痛。

“······我是不是不該打電話給你？白紙黑字的結婚協議，也沒規定必須對伴忠誠，我哪有什麼權利指責你。”李書妤聲音很低，“如果你可以，那麼我也能。”

“嘟嘟”幾聲，電話被掛斷。

短暫的茶歇已經結束，需要商榷產品推廣的方案，齊思哲出來找人。

見許況站在床邊低頭看手機，神滿是冷意，眼底更是疲憊的紅。

“老大，會議開始了。”

許況點頭，沒立即回去，撥通了司機的電話。

聽司機講事始末，“照顧好，不要再讓七八糟的人接近。”

進會議室之前待齊思哲：“訂最近的航班，回京市。”

—

司機接完了許況的電話，急忙跑了回去。

李書妤靠著玻璃門仰著頭好一會兒，將眼淚憋了回去。

司機撿起了地上的袋子，也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，“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，許總不是那種來的人。”

李書妤沒說話。

司機見安不起作用，低聲說：“我送您上去。”

李書妤抬步就往外走，繞過了公寓樓底下半橢圓的一個花壇，步子又猛地停住。

轉回來，進了公寓。

司機聽了許況的吩咐，小心翼翼的提著東西跟在后面。

李書妤進門連鞋子都沒換，直接上樓去了臥室，房門剛打開，一條白的比熊跑了過來，在地上打了個滾，又叼住了的擺搖著尾示好。

這是條很小的狗，只到李書妤小的位置，腦袋和眼睛都很圓，蓬松的白發像是一大團棉花糖。

李書妤拿出自己的行李箱，去了帽間將自己的服一腦的取下來丟進行李箱里，沒拿許況給買的那些。

幾分鐘時間快速的收拾，行李箱里糟糟的一團，也不管，“嘭”的一聲合上，只想快點兒離開這個讓惡心的地方。

轉時見小狗蹲在地上，圓溜溜的眼睛很單純的看著。

和它對視，安靜了片刻。

找了牽引繩給它套在脖子，拉著箱子和狗往外走。

司機正站在客廳里坐立不安的措手，見到這副樣子，吸了一口冷氣。

這是要離家出走的節奏啊。

李書妤提著箱子往下走，偏偏小狗又是不爭氣的，小短連臺階都夠不到，每走一步就跌一跤。

李書妤將它抱起來，又沒辦法提東西。

在樓梯口站了一會兒，看起來更生氣了，也不管箱子，抱著狗下了樓往外走。

司機追了出去，“太太去哪里，我送你。”

李書妤只說：“不用。”

沒理會他的勸阻，站在路邊攔了一輛車坐了進去。

說地址時又頓住了。

周玲不在家，去外地談工作了。

李書妤有些傷心的發現，自己無可去。

車子走了一段路程，又抱著小狗下了車，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。

臨近傍晚，天已經暗沉下來，街道上的車流很多，行人也來來往往。手挽手散步的、逛街的朋友、下了班著急回家的人······

李書妤靠在座椅里，手拆開了低低綁著的頭發，有些出神的看著眼前的景象。

路過的小孩兒被媽媽牽著，見李書妤腳邊撒歡的小狗可，不走了。

站在那里看了好半晌，媽媽沒有辦法，低聲協商：“去問問姐姐，可不可以一下？”

李書妤聽到了他們的對話，見那小孩兒跑過來，忐忑又期待的看著。

沒等開口詢問，李書妤說：“不可以。”

孩兒仰頭，眼底有些失落。

李書妤微微俯，低聲說：“你要想一下的話······”

眼底帶著一些紅，“也要把你媽媽借給我一會兒。”

孩兒說：“只有一個媽媽，不可以給別人。”

李書妤說，小狗也是僅有的，也不可以給別人。

孩兒轉要走，李書妤住了，讓抱著小狗玩了一會兒。

孩兒心滿意足的被媽媽牽著走遠了，看著他們的背影，李書妤心里泛起濃烈羨慕。

夜里帶了涼意，上還是面試時候穿的襯衫和長，除了好看沒什麼保暖的作用。

李書妤抱著狗進了一家咖啡店。

胃有些不適，點了一份東西，可能是過頭了，剛吃下去一半，又全部吐了出來。

服務員來了問好幾次，有沒有點餐的需求，李書妤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凌晨，咖啡店可能要關門了。

出了店門，被冷風吹的渾一。

看到了路口熄了火的黑轎車，司機一路都在跟著。

許況在做什麼？是不是在等主回去？還是料定了再沒有退路和倚靠？

朝著車子的方向看了一眼，轉往另一個方向走，手腕突然被拉住。

李書妤順著拉扯的力道回頭，周樾寧眼底帶著些擔憂。

“小書。”

突然出現的人讓李書妤神微頓。

周樾寧見臉有些蒼白，詢問：“怎麼這麼晚還在外面逛？”

李書妤回了手，淡聲道：“我喜歡逛。”

周樾寧盯著，半晌沒有言語。

咖啡店里，他約了人談事，看到了坐在窗邊出神的李書妤。

好幾個月不見了，好像變得更漂亮了一些，只是心不怎麼好，坐在那里一直發呆。

再次見到李書妤，周樾寧心里還有點責怪，怪那麼決絕的提分手，分手后又很快速的和別人結婚了。

看見狀態不怎麼好，抱著只狗難過又易碎的樣子。

周樾寧談完事沒有立即離開，一直坐在店里，等起時才跟了出來。

“怎麼了啊？”

李書妤沒說話。

周樾寧安靜了片刻，忽然有些生氣道：“工作不順利？不順利？”

李書妤抬眸看他。

周樾寧皺眉，猜到幾分，“早就和你說過了，許況那人不靠譜，你非要和他結婚，現在吃到苦頭了吧？你······”

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關心，反正事后看熱鬧的責備意味很重，李書妤不喜歡他說話，打斷他：“要你管？”

周樾寧被冷淡的態度噎了一下。

冷風吹的的頭發凌，瑩白的臉帶了幾分病弱和倔強。

周樾寧突然想到，他當初在英國見到，那時候剛病愈出院，也是像現在這種樣子。

他介紹自己是媽媽舊友的孩子，小心承諾以后會好好照顧，詢問是否需要幫助。

那時候的剛剛經歷了重大變故，從生死關頭走了一遭，異國他鄉沒一個依靠的人，脆弱的不堪一擊。

周樾寧以為，自己的出現會給莫大的安，一無所有的可憐生會不假思索的依靠他。

可是并沒有。

李書妤對他態度疏離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。

那時候周樾寧就覺得，這個生很難和別人建立親關系，因為對誰都不那麼信任。

兩年？甚至更久，他們的關系才親近了一些。

對待李書妤要有耐心。這是周樾寧和相中最為深刻的會，需要的意和關切是一個不到盡頭的無底，需要一直付出和投。

誰也沒有那麼充沛的力和意。

他們走到分手的那一步，周樾寧并不意外。

因為真的喜歡過，所以看到這副樣子，做不到無于衷。

“回去吧，大晚上也不安全。”周樾寧說。

他開始正常說話，李書妤的態度也就沒有那麼排斥，點頭答應，“知道了。”

轉離開。

周樾寧又上前幾步，住了。

“要是不想回家，就先去酒店住一晚？”

星北就在不遠的地方。

李書妤猶豫了一下。

抬頭時又看到了不遠的那輛黑轎車，司機站在車邊正看向這邊。

拒絕的話到了邊，又沒有說出來。

李書妤說：“我自己去。”

周樾寧對這種防備的態度到好笑，又有些苦，“我現在也要回星北理事，同路。”

李書妤點頭，先他一步向酒店走。

登記好住信息，李書妤牽著狗上樓，凌晨的酒店格外安靜。

刷卡進門，打開了全部的燈。

洗了熱水澡驅散一的寒意，半著頭發跌坐在沙發里，才覺得逐漸回溫了。

不清楚是不是被許況氣過頭了，小腹總有些鈍疼。

緩了一會兒，躺進了床里，沒什麼安全的抱了一只枕頭。

·

接到司機的電話時，許況下飛機沒多久，正開車去往李書妤所在的咖啡店。

“走了？”

“是的，我原本想帶太太回家的，但朋友來了，帶走了。”

“什麼朋友？”

司機安靜了一會兒，“······好像是星北的周總。”

前段時間，遠洲有許多活是在星北舉辦的，司機見過周樾寧好幾次，認識他。

許況掛斷了電話。

車子在路口停住，等通燈由紅轉綠。

晝夜不停的工作涉和長途飛行，許況淡漠的神之中出疲憊。

重新啟車子時，他想起李書妤掛斷電話前的那句：“既然你可以，那麼我也可以。”

可以什麼？

想到這里，他的側臉沉默又冷峻。

加快了車速，車子停在星北酒店樓下時，司機已經等了很久。

許況讓他先回去，自己進了酒店。

.

躺在床鋪間，像微微蜷著，李書妤覺得難過。

婚后這段時間，以為自己和許況回到了很多年以前的那種樣子，不用把說得那麼明白，保持微妙的、糊涂的平衡。

用逃避和幻想筑牢了一個厚厚的殼，將那些不想考慮的事、疑問全部隔絕在外。

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，打破了這層脆弱的外殼。和許況之間的那些問題，又一次被直白而殘酷的揭。

避無可避。

聽到房卡打開門時“嘀”的一聲，忽夢忽醒之間睜開眼睛。

手撐在床上，坐了起來，黑暗中看到了走向床邊的悉影。

房間的燈轟然打開，下意識手遮住了眼睛，整個人被擁帶著抱進懷里，接到了西裝的涼意。

反應過來要掙。

他沒放開。

掙扎間，兩人跌進溫熱的床鋪。

他拿掉了遮住眼睛的手，視線相對時，李書妤看到了他眼底帶著濃重的疲憊和抑的瘋狂。

突然就冷靜下來了，躺在他下，看著這張總顯得漠然的臉。

一如年時看過無數次的那樣。

李書妤語調很輕，問出了那個疑了很多年的問題:“既然你那麼喜歡魏濛，為什麼當初還要答應和我上床？是不是覺得，反正是主送上門的，不要白不要。”

短暫停頓，幾乎在冷靜分析。

“不是。”他打斷了沒說完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