打開手機的存儲系統，里面有一段視頻。

拍攝的畫面很清晰，雖然線不亮，但明顯能看得出來對坐在茶桌上的兩個人，一個是程嶼，一個是黎清清。

「程嶼，我真的不想為難你，但是現在小梨那邊本說不通，你明白麼？一直以來都覺得是我們夫妻二人對不起江啟，所以這一次，說什麼都要給父親討個公道。明明還有兩個月就能夠過案件追索期了，可就是不依不饒。」

這是黎清清的聲音。

「岑太太您別急，我回去勸勸小梨，或者實在不行，我可以跟江叔說一下。江叔他最通達理，他一定也不希小梨跟你的關系一直這麼僵持下去。」

這是程嶼的聲音。

然后黎清清一邊抹眼淚一邊說：「我知道，江啟之前一直跟我說，只要為了小梨好，他點委屈吃點苦都不算什麼。可你明白的，人一旦經歷了長時間的抑和苦難，心態也難免會有些異常。我不是怪江啟，可能……可能我是覺得，小月的死可能對江啟的打擊真的很大。畢竟，我離開這麼多年后，小月對他來說，意義一定是不同的。」

「岑太太，您放心，這件事哪怕是拖到底，也一定能拖出個我們想要的結果。小梨現在在我邊，會聽我的勸的。」

黎清清：「我當然愿意相信你，可我也知道，你現在離開了程家，更急于想要證明你自己。同樣你也放心，只要你能說服小梨不要再鬧了，萬代這個代理權的項目，我同樣也會說服建俊，絕對不會撤銷。」

「那就謝謝岑太太了。」

程嶼說。

外面的天已經全黑了，江清梨看一眼窗外，是幾乎看不到路燈的迷惘。

視頻里的對話就像圣誕前夜的雪，一寸寸蠶食了的心。

不知道這視頻是誰發給的，但是誰都不重要。

重要的是，聽到了什麼，看到了什麼。

叮咚，門鈴響了。

是程嶼回來了。

江清梨趕按下手機，塞到枕頭下。

眼淚還沒有來得及干，被程嶼看到了正著。

“小梨你怎麼了？”

程嶼急道：“是哪里不舒服麼？”

江清梨搖搖頭。

“這麼晚了，你去哪了？”

程嶼：“哦，我去給你挑了一款新手機。”

說著，他提起手里的包裝袋。

一旁的李阿姨很是驚訝：“哎？程先生，你不是——”

江清梨一個眼神甩過去，李阿姨會意，趕閉上了。

江清梨并下眼底的淚水，笑容在梨渦綻放。

“謝謝，我正好想跟我爸打個電話。”

江清梨接過手機，只是在突然笑起來的時候，程嶼的心臟驀然抖了一下。

他好久沒見到江清梨這樣笑了。

會讓他有點不適。

因為他分辨的出來，那是臉上一貫懸掛的從來沒走過心的假笑。

“小梨……”

“哦對了，你吃飯了麼？我給你做。”

江清梨說完就要往外跑，程嶼卻一把將拽了回來。

“別了，你下午才剛剛發燒，趕躺下好好休息。”

程嶼覺得江清梨有點奇怪，但又說不出哪里奇怪。

“我不累。”

江清梨一邊笑著，一邊搖頭，說，我就是想給你做飯。

“我怕哪天我不在了，關于我的一切細節，你可能什麼都記不住呢。”

“小梨。”

程嶼一把將江清梨拽進懷里：“小梨，你是不是做噩夢了？你別這樣。我知道你擔心江叔，我們會有辦法的。我剛才……我剛才去找過江叔了。”

“哦。”

江清梨抱在程嶼的懷里，小鼻尖輕輕蹭著他的襯衫：“你去找我爸，你勸他繼續幫岑總抵罪了，是不是？”

程嶼一愣，倒吸一口氣，向后退了兩步。

“小梨，你說什麼呢？”

“我說你最擅長勸說我爸了，是不是？”

江清梨笑著笑著，淚花在眼角綻放開來。

“當初你也只是幾句話而已，就把他從海縣帶了出來，你讓他幫你做七楓橋的建筑技顧問。然后你自己拍拍屁/走了，讓他一個人留在夏商集團等著被隨意宰割。現在，你想勸他繼續給岑總頂罪，還不也是一句話的事？只要他最寶貝的兒還在你的手里，你猜，若是你他承認圓明園是他燒的，他會不會認罪？”

程嶼大驚，一把按住江清梨的雙肩。

“小梨你到底胡說什麼呢？你怎麼了！”

江清梨卻狠狠推開程嶼的手。

“你別再我面前演戲了！”

江清梨厲聲道：“把你手機拿出來，把我剛才發給你的那段音頻傳給我，我不會再讓姓岑的完，我不會再讓我爸吃啞虧了。”

程嶼深吸一口氣：“小梨，你先冷靜點。”

“發給我。”

江清梨目如炬。

程嶼抿，搖搖頭：“我刪掉了。”

如同一個晴天霹靂，直接炸在了江清梨的頭頂。

幾乎站立不穩，蹌踉了兩步卻始終沒有倒在程嶼上。

扶著后的墻，強迫自己站穩，站的再穩一點。

程嶼：“小梨，你聽我解釋。首先那段音頻本不能作為證據，因為里面明顯是有導的暗示，清姨只是承認了當年的事或許另有，但從來沒有承認過是岑總讓江叔背的鍋。”

“另外，你能不能告訴我，這些證據是誰給你的？我理解你擔心江叔被坑的心，但是我們一定要先好好想清楚這背后的。因為清姨之前告訴過我一些事，二十年前的工程事故，并不是我們想的那麼簡單的。”

“實話跟你說小梨，我剛才去見了清姨，你相信我，岑總和清姨他們從來沒想過讓江叔承擔責任。因為這件事的責任原本就應該另有人承擔。為了盡快找出真相，我去找了江叔，但江叔今天不在公司，他去了工程現場。于是我陳凜去找他，等下就把他接回來。你有什麼話，可以當面問的。”

程嶼解釋說，自己是因為擔心江清梨，所以提前回來的。

否則今天晚上，他是打算跟陳凜一起去施工現場找江啟的。

“小梨。”

程嶼手探過去，輕輕拉住江清梨的手。

“你能不能告訴我，這些資料是誰給你的？我希你能相信我，小梨。我們之間經歷到這個程度，難道連這樣的信任都不能有麼？”

“好。”

江清梨點了點頭。

“我相信你。”

江清梨說，“程嶼，我們分開吧。”

“小梨，你……”

江清梨的淚水驟然劃過臉頰，上前一步，用雙手抓著程嶼的襟。

“我們分開好不好？你總是讓我相信你，那你能不能也相信我一次！”

江清梨一邊哭著，一邊請求。

“程嶼，只要我們分手了，所有的事就都解決了。”

江啟不會被追究，于可煙會答應放過和的家人——

唯一的條件就是，要程嶼回程家，要他們分手。

而且，這些事絕對不能讓程嶼知道。

“小梨，我以為不管遇到什麼困難，你最不應該想到的解決方案就是放棄我。”

程嶼的聲音了。

“你以為我沒想過別的方案麼！”

江清梨提高尖銳的嗓音。

為了守護這段，為了跟于可煙對抗，甚至把黎清清裝局中，去利用去威脅。

甚至要用母親的幸福，去換自己的幸福。

不在乎什麼道德，什麼疚，只在乎程嶼。

可是，他值得麼？

他終究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，狠狠地背叛了心安排的一切。

姐姐已經死了，那麼的父親，母親，姐夫，朋友，都不重要了麼？

他憑什麼認為，還有足夠多的東西去冒險，去失去。

要怎麼告訴程嶼，這一切都是你母親的要求。

覺得你之所以急于擺程家，都是因為上了自己這個紅禍水。

永遠不會反思自己——

程嶼走上今天的這條路，是因為他生于這樣的家族，積抑郁了多年的負面心。

他不愿意為任何人的炮灰，槍手，他比任何人都迫切需要贏得漂亮。

所以，他不能放棄萬代的代理，他需要許遨的幫助，他需要跟程家對抗到底。

除此之外，一切擺在面前的絆腳石，都是可以清除的。

他說他做這一切，都是為了。

可是他毫不猶豫地犧牲了最在意的人。

“我們分手吧，程嶼。”

江清梨的淚水砸在地上，哽咽終于破音而清晰。

“你留我在邊，只是為了有一個人可以見證你的功，是我，是誰，其實都沒關系。你，你能有多喜歡我呢？”

“是我極盡手段和擒故縱的方式，讓你產生一種錯覺。因為比起那些知難而退的人，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我一樣，可以毫無尊嚴，不計較得失地糾纏你。因為我要給姐姐報仇啊！”

“程嶼，你問我什麼時候上你的。我本說不清楚，或許有，或許沒有，或許只是在某個瞬間，我有過一個類似的念頭——報完了仇，我的人生和應該是怎樣的？我是否應該喜歡上你這樣的男人。”

“但事實是，是你，是唐易揚，是蕭譽是許遨都好，甚至是秦書賀。而你，其實你早就看了我是什麼樣的人，你只是不甘心，你只是覺得想要我這樣的人臣服于你，是一件多麼有就的事？”

“無論我是唐易揚喜歡的人，還是蕭譽，許遨喜歡的人，對你來說，搶走我的快/，是遠比你跟我在一起的快/來得清晰的。”

“可你歸到底，是沒有辦法為我付出，為我放棄的。不是麼？”

江清梨的一字一句，就像刀子一樣縱橫切割著程嶼的心。

那種曾以為會徹底麻木的狀態，在這一刻是那麼的絕清晰。

“如果你真的覺得，跟我在一起會給你帶來這麼絕的覺，那我可以放你走。”

程嶼咬了咬牙：“但你剛才說的那些話，我沒有一句是認可的。江清梨，喜歡一個人從來不是深思慮后的理智在作祟。它就是一種功利，一種沖，一種恨不能向你展示最強大的自我，恨不能捶你邊的每一個虎視眈眈的異。”

“我對你有心思，對你腦子，想要將你據為己有的心思，從來都是下流又純粹的。因為我們之間本沒有所謂高尚靈魂的匹配，我們也并非是什麼高尚的人。”

“沒關系，我想，分開一段時間或許對我們都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