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北京之前，付河又神神地說要帶路西加去個地方。汽車順著曲折的山路走了很久，最終在幾棟二層小樓前停下。

“同心小學。”將門口的牌匾讀了一遍，路西加不大明白，轉頭看向付河，“來學校做什麼？”

付河賣起了關子，跟說：“進去就知道了。”

下車時，付河還從后備箱拎了個書包。路西加好奇里面是什麼，付河卻又將剛說過的話重復了一遍，搞得路西加一頭霧水。

還沒到寒假時間，學生們仍在上課。這個學校不大，學生也不多，一路看下來，路西加發現一個年級也只有一個班而已。付河帶著到了教學樓二樓，兩人剛從樓梯轉角轉過來，迎面便有一位老師笑容滿面地走了過來。

“鄭老師。”付河跟來人打了個招呼，又跟路西加介紹，“這是鄭老師，也是學校的校長。”

鄭校長已經上了些年紀，戴著副眼鏡，臉上胖乎乎的，笑容親和，很符合路西加心目中校長的形象。

“鄭老師好。”路西加駐足，朝鄭校長欠了個。

“哎，西加，之前聽付河在電話里說過，”說完，微微蹙眉看了付河一眼，開玩笑般說道，“看來你描述得不大準確啊，西加比你說的還要漂亮。”

路西加不好意思地笑起來，付河卻是坦然地牽住的手，朝鄭校長點頭：“那是。”

看得出鄭校長和付河的關系不錯，兩人又簡單說了幾句學校的況，隨后鄭校長便朝左邊手，做了個指引的作：“走吧，孩子們都準備好了。”

孩子們？

路西加疑地看向付河，付河則默不作聲地朝笑了笑，拉著跟上了鄭校長的腳步。

他們穿過走廊，一直走到盡頭的一間教室前才停下。鄭校長推開門，站在門口，示意他們先進去。這次付河將路西加拉到了前，然后將一只手搭在的肩上，給了一個朝前行進的力道。

路西加踏教室，音樂聲適時響起。有些錯愕地看著在教師中央擺好了開場造型的小孩們，終于明白了這一趟付河到底是要帶來看什麼。

小孩們的臉上都掛著標準的微笑，出白白的牙齒。這讓路西加忽然想到，在小時候剛學舞蹈的時候，每次老師都會強調，上了臺一定要注意面部表，小孩子們有的記不住，老師就會在平時合樂練習的時候站在前面喊“某某某，笑”。

路西加不知道多久沒在現場看過別人跳舞了，舞蹈歡快，不自覺地跟著打起了拍子，自己沒有毫察覺。直到孩們的最后一個造型擺出來，才從對面的玻璃鏡中發現了自己的蠢蠢。

最后的造型，孩們擺了一個盛開的花朵形狀，不知是不是因為張，站在中間當花蕊的孩子沒竟沒站穩，剛踮起腳尖便又踉蹌地跌了下去。好在反應很快，及時糾正，又將頂起來，但畢竟年齡小，還是沒能控制住懊惱的神。

音樂落下，路西加帶頭鼓起掌來，小孩們似有些認生，都站在原地，揚著一張紅撲撲的臉看著。那個沒站穩的孩兒臉上更是格外紅，眼神躲閃，一直往地上瞟，路西加留意著，在瞄向自己時，一邊鼓掌一邊朝出了一個安的笑。

“怎麼樣？跳得好嗎？”付河問。

“好啊。”路西加特意提高了音量，讓所有小孩子都能聽到，“作標準、整齊、有力度，而且大家的表都非常好。”

雖然作簡單，舞蹈的編排也一般，但是能看出這些小孩子是真的喜歡舞蹈，一支舞下來，臉上都是熱洋溢的，看著就渾都是勁。

鄭校長適時道：“我們這的小孩子都是能歌善舞的，不過我們學校條件差，以前是沒有舞蹈班的，這教室，還是后來付河資助的，哦，不止教室，新蓋的教學樓也是。但雖然有教室了，我們這也沒太好的舞蹈老師，地方偏，特別專業的老師都不往這邊來。們的舞蹈是是我們一個年輕的老師教的，也沒正兒八經學過舞蹈，只能說……更多的是為了讓孩子們開心吧。”

路西加有些訝異，不知曉付河是在怎樣的機緣巧合下資助了這間舞蹈教室，但到了今天，在明白了他那麼多年的心意后，即便不用再次向他確認，也知道這間舞蹈教室的存在一定或多或與自己有關。

朝付河看過去，兩人對視，心照不宣。

鄭校長對小孩子們拍了拍手，說帶大家去換服，一群小孩便跟著校長有序地走出了教室。看著們的背影徹底消失了，路西加才有些可惜地跟付河說：“剛才看們跳舞，有幾個孩的條件非常好。如果能跟專業的老師學，說不定以后會大有前途。”

說完這話，目便隨意地收回來，卻被付河含笑的雙眼捉了個正著。心頭輕了一下，路西加從他的眼睛里看出一些不大明顯的暗示，卻還是沒勇氣破。

別過頭去，稍顯匆忙。又走到鏡子前，了練功用的扶欄。

站在那，長久地，沒說一句話。

“我第一次看到他們跳舞，是在院子里的空地，們跳了一支孔雀舞。那會兒沒這麼多孩子，只有七八個特別喜歡跳舞的小孩，眼睛一個比一個亮。”付河慢慢走到路西加邊，將子靠到扶欄上，“我看著們，就想到了你。”

真的做喜歡的事時，眼里的喜悅是藏不住的，那些小孩們眼里的亮，和當初路西加眼中的，一模一樣。所以，當他在夕下看到這群跳舞的孩子們，便立刻決定要給們建一間舞蹈教室。哪怕以后可能也找不到愿意過來教學的舞蹈老師，他也覺得，每個孩，都應該擁有在鏡子前起舞的機會。

因為他的話，路西加也在回想著小時候的自己。的確，那時，自己每次都是第一個到舞蹈教室，最后一個走，每一樣基本功，都要對著鏡子默默練習很多遍，哪怕老師說合格了、可以了，也覺得自己可以做得更好。

又想起方才那個沒站穩的小孩，又忽然想到，自己小時候第一次站在年宮的鏡子前時，就是跟著老師做了一個踮起腳尖的作。那是第一次懂得了什麼“展”，就像鳥兒張開翅膀，貓咪了個舒服的懶腰。

就是視線升高的那幾厘米，讓上了跳舞的覺，從此一發不可收拾。

付河將手中一直提著的書包放到地上，忽然微微側了側，將臉湊到面前。

“要不要再試試？”

“試什麼？”路西加不自覺地問。

付河沒答，而是躬，打開了書包拉鏈。

路西加將手臂撐在扶欄上，朝那邊探，看清了書包里裝著的東西。

愣在那，看著付河將幾雙舞蹈鞋取出來。

“我在網上查了很久，但還是不知道我買的這種你能不能穿得習慣。也不確定你到底穿多大碼，就買了三雙。”

包裝袋被攥出了嘶啦的聲響，鉆進路西加的耳朵，像是不安分的貓爪，在用絨蹭著。

深深吸了口氣，手，從付河的手里拿過一雙舞蹈鞋。

“我很多年沒穿過了。”

將舞蹈鞋拎在手里，才發現那份重量已經不再悉。好像比印象中的輕一些。

“這里只有我們兩個人，”付河問，“想穿嗎？”

路西加想了想，點了點頭。

大概是剛才被小姑娘們眼中的熱染了，不僅是付河，也想見一見當初的自己。

付河先幫路西加了外套，然后拉著坐到旁邊的椅子上。修長的手握上了路西加的腳踝，路西加先是本能地了下腳，等察覺到他的用意，也就沒再反抗，任他下了自己的鞋子。

“我來幫你穿。”付河低聲說。

舞蹈教室很暖和，付河已經褪去了外套，只穿了一件薄薄的棉質長袖。路西加平日就很喜歡看付河穿這種簡單的服，材好的話，穿什麼服都是恰到好的修飾。屋子里的一切都是靜的，唯獨他蹲在地上，低著頭，肩頭因為手臂的作不斷起伏。

瞧著他這作，路西加有點好奇：“你怎麼看著這麼練？”

付河將頭抬起，看著說：“我專門在網上學習過。”

原本還有點傷，一聽見付河這話，路西加立刻笑了起來。

“你做了好多功課啊？”

舞蹈鞋買的幾乎是最好的牌子，碼數也很合適，還特意學習了怎麼穿舞蹈鞋比較容易……

“當然了，現在各個平臺給我推送的都是舞蹈鞋、舞蹈服……”略微停頓，付河有些好笑地說，“這也就算了，竟然還有人古典舞班廣告。”

“哈哈哈，”路西加笑得超前傾了，索膩膩歪歪地將一只胳膊搭到付河的肩膀上，“大數據也有意思的。”

這麼說著，忽然想到那個電臺。

“對了，你看之前我聽到你的那個電臺，不就是首頁推送的，說明我們的聽歌口味差不多，大數據都覺得我們有緣分。是不是？主播？”

說這話時，的語氣里帶著掩飾不住的驕傲。好像從很多點點滴滴的事來看，他們都是天生一對，就該變最親近的人。

主播手上的作頓了頓，而后笑得縱容：“嗯，謝大數據。”

將兩只鞋都穿好，付河向路西加確認是否合適。路西加在地上踩了兩下，過后，認可地朝付河豎起了大拇指。

沒等的手放下去，付河就將的手牽住。他將帶到屋子中央，然后連同的另一只手一起放到了自己兩側的肩上。

腰被一雙手攬住，路西加仰頭看著和自己得很近的人，問他：“干嘛？”

付河將腦袋微微左右擺了兩下，似乎在思考什麼。就在路西加又要開口問他第二句的時候，他忽然低頭，在的上親了一下。

“踮起腳尖，好不好？你可以只用一只腳，我會扶著你。”

他話語溫，半哄半勸，弄得路西加都無暇去想這個作到底代表著什麼。

等意識回籠，才發覺自己的視線已如小時候那樣，朝上移了幾厘米。不同的是，那時踮起腳尖，看到的后方窗戶過來的落日余暉，燦爛奪目，而此刻踮起腳尖，看到的則是他的眉眼。

心臟像是快要跳出膛，記憶中的歡暢熱烈不住奔襲。那個用了許多年構筑出來的世界，好像……又來到了的眼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