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明白了，他為何百般不見蒙喬，無非是為了讓蒙喬來求，承的。如同當年，藺禾救承明去求他，他亦是如此百般不理，方讓藺禾求到頭上，將救承明的恩算在上，連帶著姜灝一行從此在暗里幫扶。

原是擁有的世間諸多珍貴之，并非自己謀取，是他拱手相送的。

“我送給你，你也要能接得住才行。你接的住便是你的本事，也是我的福氣，我以后若是病了……”藺稷的發頂，將抱來上。

他垂眸，抬首。

笑意溫，“質不好，調養調養就好了。不許假病懶。”

他也笑，蹭。

“作甚？”

“再給你個孩子。”

“你胡鬧，還病著呢……”

“那辛苦夫人……”

第53章 其心之闊，用人之膽，讓他……

“以中傷長公主之名, 陷丞相于不臣不義，意挑江北九州，如此計謀和行徑, 恐非區區徐滔、殷堂二人可以所為。臣建議，當徹查此事。”

開口的乃承明。

自來冀州后, 他除了教導隋棠學習，更多時候已不

再避于室, 而是伴于姜灝左右，出尚書臺。

姜灝座下門生無數, 能伴隨者非親近不可為, 原有尚書臺八郎，如今又多了一位尚書右丞。

承明任此職，乃在去歲護送長公主來冀州傷愈之后，丞相念其文武雙全, 忠勇有嘉，遂征其出仕, 承明未再推辭。

只是尚書臺數月，一來時日尚淺，二來確也無甚大事, 遂除了偶有人對他面之下相貌好奇、來猜測，旁的并無多話語。他亦一貫低調隨和行事，如此不過一稍有才華者因護公主而忝其位, 諸雖有眼熱者但終是無話。

不想這日, 竟一言擊中要害。

在場員皆知徐、殷二者除卻同為軍事祭酒府的參軍, 尚還有一關聯，乃二人族中郎皆有作蒙烺妾室者，同占一門親。

是故, 他二人若非此事主謀，再往上查去……一時間，諸看過承明，又觀蒙烺，殿中靜了下來。

靜可噬人，微息可聞，飛雪日催人汗下。

偏隨承明開口，八位尚書侍郎在短暫的靜默后亦接連應和。而為廷尉的許衡對案件本就敏，當下驚堂木一記拍落，道是承明所言有理，要嚴審其二者家眷親友，同時派人調查二者自關于長公主流言起至今，接的一應人員。

他話落下，姜灝不疾不徐道，“這事本殿下所托，已經查明，卷宗昨日都送于殿下，殿下請出便可，可為證據。”

“而尚書臺——”姜灝目掃過蒙喬、又移到蒙烺為首的數位蒙氏將領上，“尚留有證人，若是現在連審，便可立下尋出源頭，且人證證齊全。”

“令君已經查清了？”許衡難免詫異，轉而向長公主，“如此，還殿下將卷宗取出，一來臣判是非，不冤無冤之人，不鉆之人；二來也可還丞相清譽，免天子猜忌，堵天下悠悠之口。”

隋棠目在殿中掃視，隔人群同蒙氏一族的將領對視良久，直看得他們或垂眸、或移目避之，終于回來看側的蒙喬。

蒙喬也看，帶著信任、期許、求還有約的憂心。

終于，隋棠手從袖中掏出兩冊卷宗，在蒙喬蹙眉要求之際，在廷尉派人前來要拿走之前，素手一擲，丟冬日取暖的熏爐之中。

是置在百集會殿中取暖的八個爐子之一，竹簡干燥，又被提前封了油，爐即燃，隨火竄起，話亦落。

“徐、殷二者所為，確還有主謀者，然北地初定，九州方統，原該是諸君大喜之時，論功嘉賞之際。放眼諸君隨丞相一路走來，已有一十二載，未見有不義之心。今有人驟然行如此昏晦之舉，想必多來還是沖孤之故。孤雖在此間無罪，想來于諸君眼中多為懷璧之罪。遂今日孤大膽做主一回，此事件到此為止，殺徐、殷二人足矣懾矣，不追連罪者。且當孤自累之德，自開心。”

“廷尉大人。”公主誠懇道，“眼下事態昭昭，孤當為原告，然孤不告矣。”

“令君大人。”公主繼續道，“如今證據已無，你證人也無用，放了吧！”

“諸位——”公主左右環視，以目示意侍衛關合起殿門，“如今九州雖定，然天下尚，百姓尤苦，關起門來我們當擰合一繩索……”

隋棠重觀殿中人，緩了緩又命人開啟殿門，“孤話至此，該說的都說了，諸位自便。”

百集會殿乃丞相理政務專用殿宇，然今日在長公主指揮下任之開啟，而丞相尚座殿中，卻未至一詞，可見公主之言行皆為丞相之意，諸人便也靜默不語，只聽得姜灝和許衡理剩余事宜。

長公主則從殿中離去，緩緩消失在茫茫白雪里。

……

而朔康七年，鄴城的這場初雪，綿延半月有余。

臘月初雪霽云開時，乃化雪日比落雪日更寒。

冀州州牧府中，蒙喬終于在又一次保胎后可以下榻舉止走。于是在暖閣中接見了胞弟蒙輝和族兄蒙烺一行人。

族中子弟初見面，一時諸人不曾言語，靜默了半晌，似都還在回想半個多月前長公主生辰宴上事。

“我還是覺得長公主本沒有證據，那卷宗是唬吾等的。”蒙烺胞弟蒙煥開口道。

“就是，要是真有證據，何不趁機蠱藺相拿下吾等，打散我們蒙家軍以高枕無憂。”一個族中子弟接話而來。

“我們當日聚兵于藺相，助他兵出涼州擊退衛泰、整頓東谷軍。而如今雖東谷軍由他執掌，然天下到底違定，他得顧忌著才收復的四州將，還不至于如此涼薄，行兔死狗烹之舉。”另一人嗤笑道。

“所以，當時不如搏一把，就由把卷宗拿出來……”

還有人在說話，蒙喬實在忍不住，著眉心冷笑出聲，聲聲截斷他們話語，只看向蒙烺，“阿兄候了我這麼些時日，就是帶著他們這樣來見我的？我當近二十日反思，都是想清楚了。即是這般境，你們又來見我作甚，與我添堵嗎？”

“不，阿喬，藺相為人，我是信得過的。”蒙烺輕嘆了一聲，看過被蒙喬怒意懾住的族中子弟，緩和道，“ 不過是這會難得聚首，關了門說些掏心窩子的話。我們從來都是心服藺相，但是他的妻子乃長公主，是我們仇人之，我們心中有怨也在所難免。若是他只是隨意娶一郎，我們何苦這樣長的手去他后院，惹他不快！我們不過是擔心，他為所迷，誤了大事！”

蒙烺頓了頓，掃過四下關合的門窗，聲道，“你說，會不會他因長公主之故，放棄——”

后頭話沒出口，諸人不言而喻。

“所以，還不如趁著如今長公主勢弱，無基之時下，除了。”蒙烺低聲道，“我作此想，方有了之前行。可惜！”

“長公主示弱，無基？”蒙喬緩緩掃視他們，笑嘆著搖了搖頭。

“我知道，如今搭上了姜令君一派。”蒙煥不平道，“確實小瞧了，竟讓自個的老師作了踏板，搭上了姜令君的船。當日生辰宴上，我也看出來一些，公主師徒一唱一和搭臺唱戲呢！”

“令君側，非親賞識者難以伴之左右。他的八位尚書郎，皆是他親傳弟子。承明何德何能不過三四個月便得了如此賞識？” 蒙喬飲了口茶，挑眉道，“就為是長公主推薦嗎？還是說是藺相所求？別忘了，他可一直獨善其，皇家邀他不得，藺相近他不得。他只按自己的道行走。”

眾人聞蒙喬所言，一時都疑不已。

“有沒有可能，不是長公主今日以老師做跳板搭上姜令君。而是在更早時，姜令君已經看好長公主，遂讓承明以尊長的份伴于公主左右幫扶？亦或者是藺相擇了令君之人，輔以長公主？”蒙喬擱下茶盞，“無論是我猜測的何種可能，有一點都可以確定，長公主不是無權無勢無基。基早定，不過是往昔在暗，而即日起借流言之事，昭示于人前。”

蒙喬向蒙烺，“阿兄，你之為所讓將計就計，趁機顯勢于世人前。姜令君掌管政，有其為后盾，以后莫再打的主意了。”

殿中人面面相覷。

“蒙輝——”蒙喬喚來這半個多月一直被面壁罰跪的胞弟，“你同他們說說，殿下生辰宴那日，你如何沒有到場！”

一行人皆向他。

尤其是蒙烺，似乎猜到些什麼，直直盯著他。此次流言事件中，蒙烺主導，而造勢之人乃蒙輝。

起初諸人尚且不敢，年遂而出，一來念胞姐安胎無力管他，二來道是算他代胞姐行事，如此說服了其余四家家主，一起傳言造勢。

“殿下生辰前兩日，我就未見你，我以為你被你阿姊發現關起來了。難不……” 蒙烺面垮下來，喃喃道“難不，難不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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