隋棠便有些失落，“那老師就再也不教孤了嗎？”

承明笑道，“臣不教殿下，且給殿下監督教授您的人。”

隋棠頷首展。

日子進六月，中旬的時候，隋棠終于收到藺稷的家書。

他一共寄回來三封，一封給前衙淳于詡講述軍中況，一封寫給楊氏，一封給。

淳于詡說，八萬大軍于五月廿六在漳河南案八十里安營扎寨，一路已經遭遇衛泰兩次伏擊，但均已打退，目前一切上好，只讓他準備下一的糧草。

隋棠聞后，心中稍安，回來長澤堂拆自己的信。

的信特殊，封在竹筒中。

只是倒出來時，一起出來的還有許多旁的東西。

無心顧及，只展開布帛索。

竹簽拼就的話，僅一字而，“安”。

但香氣撲鼻，盡是旃檀香。

的白綾又了，低眉將信疊起收好，去方才出的件。

一個，兩個，三個……隋棠慢慢數著。

“這瞧著樣式是五繩。”蘭心蹙眉看著，“看樣式是五繩沒錯，但是只有怎只有四？”

“軍中資匱乏，比不得府里。”彼時，司珍也在，笑道，“看著就不是正常的紅黃藍紫青，棕應該是馬尾，青是尋常線，還有這月白，褐……總之是司空一片心意。但是話說回來，殿下都是婦人了，司空還送這！”

隋棠笑著，許久不曾說話，只讓們退下。

方重新又將五繩數了一遍。

沒有數錯，是十七副。

他也沒有送錯。

他是送個那個還不曾嫁他做人婦的小郎的。

補他未曾參與的、的十七年。

第44章 阿粼思念三郎。

自這第一封信后, 第二、三封家書陸續抵達。

八月十三，第二份家書至。

【寫信當日乃此番首次與衛泰兵馬正面手，初戰告捷, 全軍推近四十里。】

十月廿八，第三份家書至。

【二次告捷, 大軍已經繞過漳河，在漳河北岸駐扎, 距離鄴城不過三十里，已兵臨城下。】

轉年三月初六, 他的第四封家書至。

【現已功挑撥衛泰和蒙燁, 如今二者不合，只待蒙燁出鄴城，即可奪藥。】

四月初二，他的第五更家書至。

【此信后, 翌日開始攻城，諸事順利, 勿念。】

而隋棠收到的獨屬自己的信上，永遠都是個“安”字。但是還是可以到他征伐得不易。

因為那個“安”字，有時黏的筆順平整端正, 甚至布帛都有些被蹭破，顯然他時間充足，用力粘黏, 恐其落。而有時則歪扭傾斜, 不是他不用心, 許是剛坐下便又有急事，又或許是他剛歷一場惡戰，手足無力……

除此之外, 還有來信的間隙。隋棠算著數封信的間隔，基本都是每隔四五十日一回。那麼從第三封到第四封隔了整整四個月時間，雖有冬日雪天路途難行之故，但再難走也不至于多出兩倍之久的時辰，想來定是戰事激烈艱難之故，使他無暇。而最近的一封，從三月初六到四月初二，還不到一月，算日子說不定還不曾收到回信，這第五封家書便已經寄出了，可見他之歡喜。

千里之外的戰場，誰也看不見真實模樣。

但隋棠晨起立于星亭中，可聽漳河戰鼓震星辰；晚間行過月樓，可見月下白骨堆山；白日里在煙齋聽課業，翻過竹簡三十六計，只盼計計出他手，策策皆順利。

星月云煙。

漫漫長夜，隋棠躺在長澤堂的床榻上，手側空出的位置，雙人枕上一人枕，抓著枕頭，忽就后悔那些趕他去書房的日子！

于是，側摟了床被褥在懷里，卻也翻來覆去不舒坦。住在漳河草廬的那些年，茅屋破敗，榻上無棉，冷寂深夜摟著柴草也能覺出一些溫暖。但摟過那樣一副子，結實的膛，有力的心跳，持續的溫度……隋棠嘆，果然“由奢儉難”。

披起，將明日預備送出的信展開。

按藺稷的意思，他給的信只一個“安”，乃他軍中不比府安穩清閑，是故只需報平安即可。

但于府中，回信定要多字多言。

這個要求，他沒有明說。但他離開時，留給的除了一封六字信件，一塊白玉令牌，還有便是整整一大箱的寸長竹簽。

蘭心說，那是發燒的兩個夜里，他侍奉在榻，連夜削制的。

如此，說一句話，粘一個字，都仿佛是對他的辜負。

這男人，好生詐。

隋棠嗔他，卻也慨。

慨竹簽不夠用。

要說的話有很多，譬如悟出了令牌的意思；譬如藺禾終于放下了承明，承明也有了喜歡的人；再譬如的學業又有長進了，承明夸學得快，姜筠贊悟高；再譬如司膳又研制出了好喝的鮮果茶，現在最喜歡的不是牛茶，改百果香了；還有、還有……

隋棠抓來一把竹簽，在已經寫完的信后補話。

還有——

阿粼思念三郎。

*

思念了口，歲月便變得漫長。

一日如三秋。

信才寄出去，便開始候來信。

一日，兩日，三日……月亮從月牙到玉盤，又從滿月到殘月。

隋棠記得他是去歲五月初三啟程的，如今已經是六月初三。

第五封信是四月初二收到的，如今兩個月過去了。

淳于詡安，“最后的攻城是要難些，沒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。殿下稍安勿躁。”

藺禾說，“三嫂習慣就好，阿兄們日上戰場，家常便飯啦。你瞧阿母，該吃吃該喝喝，保養好自己好好候他們歸來才是真的。”

楊氏說，“等十五我去白馬寺燒香，殿下同去否？”

隋棠謝過他們，又想起藺稷的話。

多加餐，勤讀書。

于是便吩咐小廚房給添一頓宵夜。

夜中，任由想念溢流，手中索一個個木字練習，又將它們按照白日里學習的三十六計拼湊。第一的背誦已經過關，如今在學習理解和運用，最新講的是第七計：兵不厭詐。

兵、不、厭、詐。

到著四個字，將他們排列好。

該詞最早出自于《韓非子難一》，原文乃“繁禮君子，不厭忠信；戰陣之間，不厭詐偽。”

其中，“厭”意為嫌惡、排斥。大意指在戰爭中，為了取得勝利，可盡可能地使用欺詐的戰來迷對方。

復習著功課，心慢慢平靜下來，思念化作學習的力，文字的好，知識的魅力。

想多年前的夜晚，年藺稷是否也這般伏案秉燭夜讀？

后來他征戰天下，試點于雍州。董真說那里建起了學堂，男都可以學習，就是第一批惠者。而自己，才曾數次登過青臺，聽過學子們的朗朗書聲，到世中他劈開的一方安寧天地。

這樣一想，捧過一盞小天用下，后重新埋首于木字中。

暗思來日，學文斷字，研醫理后，也可去做這些事。

修更多的學堂，創更多的醫館，讓天下多廣廈，流民。

如此，時間在隋棠不再焦躁的等待中過去，第六封家書是六月初十的夜里，八百里加急送回的。

不比之前五封，信使雖也策馬城，氣吁吁，但都是白日高懸時。

這會乃夜半時分，銀河橫天，皓月當空，星星和流螢閃著微弱的，京畿的城門早已關閉。

信使騎乘汗馬，手持金箭令疾馳而來。

黑夜中令箭如金烏灼向城樓，待城樓守將接箭回神，看清是司空府急令可夜開城門時，那信使已似一道黑影縱馬到了府門前。

天馬前蹄揚起仰天長嘶，聲響給敲門聲作勢。

府

中長史匆匆趕來，便見得寶馬累急倒地，四蹄痙攣口吐白沫。而他前重，乃信使亦倒了下來。

那人不過三十來歲，瞧著卻如花甲老翁，面上覆了厚厚一層塵土，頭發灰白一片。下去，一塵土散落些，現出烏瞳青，還有發白哆嗦的。

“急、急報！”

他爪般的手從懷中掏出信件，直待確定來人乃淳于詡，將信在他手中塞實才散氣暈了過去。

淳于詡將他托于侍者照顧，拆信便看。

“是不是前線的信？”隋棠尚在溫課，這會來得極快，“說了甚？孤的信呢？”

“只一封。”淳于詡轉回話，“司空糧草被燒，需要征調糧草。”

隋棠聞來淳于詡話中急切，人更似風一般從前過。

兩軍戰，糧草被燒雖是大事但也不是傾天之禍，且重新征調即可，如何淳于詡急這般？

他亦急得只有書一信的功夫！

隋棠隨他，并不催他也不多話，只先容他安排再給釋疑。淳于詡傳來侍衛一陣低語，后回了一趟他的寢屋方又匆匆折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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