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家和一院心理科教授到的時間是七點。

南桑跳樓也是七點。

七點零五。

景深匆匆帶著大批教授和一院的心理學教授朝十三樓驗室跑。

驗室窗口只有南桑的椅。

景深從窗口朝外看。

南桑在十一月初的傍晚，穿著單薄的病號服，全刮痕的蜷在十樓臟污又冰涼的空調外機平臺上。

平臺的面積太小，除了空調外機外，只有很狹小的一點空間，能容納南桑抱著膝蓋蹲在那。

像是察覺到上面的靜。

蹲在狹窄角落的南桑仰頭和相距三層樓的景深對視。

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了眨，眼淚像是渾圓的珍珠，大顆大顆的從眼眶朝下掉。

抱著膝蓋的手松開，朝景深手。

開合間，像是在說——哥哥。

景深怔愣住，一時忘了作。

在南桑起，搖搖晃晃的接著朝他手的時候，瞳孔，“別。”

南桑像是聽不懂。

寬大的病號服被冷風吹拂著嘩啦作響。

好像是這陣風有點猛烈，也好像是南桑才醒來不過幾個小時，即便景深日日給做按，小卻還是沒有足夠支撐的力氣。

南桑踉蹌的朝后一步。

沒穿鞋的臟兮兮的腳踩到了平臺的邊角，半個腳底懸在了半空，半個子也懸浮在半空。

下面，是十層樓，近四十米。

景深眼白只是瞬間便爬滿了紅，“別。”

他疏離整齊的發被風吹散到額角，聲音又輕又，“桑桑。”

景深淺淺的呼吸，眼底漫起一層層的恐懼，啞聲像是祈求，“別。”

南桑定定的看著他的目，睫輕了一瞬，懸在半空中的子不了。

景深順著窗臺爬了下去。

把南桑拉到懷里。

南桑側目看他微微發著的手，乖順又像是害怕一樣偎進他懷里，由他抱著從被撬開的十樓窗戶進去。

南桑再次被送進了CT室。

景深去了監控室。

把十三樓外面的監控調出來。

監控顯示。

六點五十九，南桑的腦袋好奇的從十三樓沒防護窗的窗戶探了出去，視線定格在不遠。

幾秒后出手，天真又無憂的夠了夠，像是想要什麼東西。

再幾秒后很艱難的爬上窗戶，朝著夠的方向，沒有半點猶豫的出腳。

就像是小孩子看多了超級飛俠，便以為自己也會飛那般，直接踏空，從十三樓摔了下去。

重重的砸在十樓的空調外機上，子微滾，摔在空調外機和墻壁的空隙里。

景深定定的看著，驀地像是站不穩，手輕扶監控桌面。

跟著過來的神經科專家心有余悸：“如果不是有這個空調外機的平臺，后果不堪設想。”

如果沒有空調外機的平臺，南桑會直接從十三樓摔到一樓。

不死也會重殘。

一院來的心理學權威教授上前，讓保安把監控朝前挪，指著樹上的紅點，“南桑小姐應當是想要這個。”

景深掀眼皮看過去，那是一個斷了線的卡在樹中的紅風箏。

心理學教授說：“就目前來看，的確是得了逆行忘癥。”

沒有任何一個正常的年人，會為了一個風箏，踩上窗戶，天真去拿。

這是典型的失憶后返現象。

有常識，但是不多，因為失憶忘記了危險。

他回眸看向手匯發輕的景深，“南桑小姐了驚嚇，現在沒辦法進行會診，更沒辦法接心理方面的診療，我建議先緩緩吧，看后續發展，然后再給治療方案。”

失憶的大類只有兩種。

一種是創傷病變。

一種是心理因素。

他話沒說，卻已經因為這件事給了景深結論。

南桑的確是失憶了。

監控室的人齊刷刷的看向景深，等著他就這件事給接下來的指示。

景深沉寂幾秒，像是默認了他們的結論，“你們先回去吧。”

南桑的手腳臟沒問題，但臉和胳膊卻有輕微的刮傷。

這些不是重點，重點是嚇著了。

不吃飯不換服不讓人理傷口。

像是幾歲的孩子夜驚，不止捂著腦袋哭，而且只要看到人靠近就會全瑟瑟發抖。

偏還不。

只是蜷一團，看著可憐到像是要化了。

護工想靠近南桑，但怎麼著都靠近不了，看向門外玻璃的景深。

頓了幾秒出來，“要不您進去看看吧，南桑小姐今兒沒打營養針，中午也沒喝米糊。”

景深示意先回去。

在走廊空無一人后，從懷里出煙叼在里點燃。

隔著熏騰而起的煙霧，看病房里抱著膝蓋靠著墻，像是在害怕的南桑。

一煙完，手抬起輕覆門把手。

手一寸寸的收，卻遲遲握不下去。

景深有點不敢見南桑。

說不清道不明的。

可能是怕南桑的失憶是裝的，在伺機接近他，想要報仇。

也可能是怕南桑的失憶不是裝的，不知道該怎麼和相對，不知道該和說什麼，甚至不知道該告訴，是誰，他是誰，他們又是什麼關系。

景深握住門把手的手微微松開。

病房里冷不丁傳出一聲細微的尖。

南桑剛才還在床角，現下不知道怎麼的，摔了下去。

景深松開的手握，按下門把手進去，蹲在地面想把南桑拉起來。

南桑卻已經哆嗦了下，自己躲開了。

朝后一直挪，甚至矮著子直接挪到了床底下，再挪，挪到了床角的最里面。

景深跟著挪的步子頓住，彎腰看里面的南桑，聲音莫名的溫到了極點，“你怎麼了？”

南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床底下冒出了大顆大顆的眼淚，像是一個被嚇到的貓崽，細細氣氣的說：“害怕。”

南桑角往下彎，一手抱著膝蓋，一手抬起擋住口鼻，只剩下全是淚的眼睛，像個被嚇到的孩子，嗚咽著說：“我怕。”

景深最懷疑南桑的地方，除了因為失憶的案例太，像是天方夜譚。

還有便是南桑醒來那麼久，去檢查的很長一段路，很長一段時間里，遲遲沒有問經典臺詞，“我是誰？這是哪？我為什麼會在這里？”

只是像是在告訴景深自己失憶那般，象征的說了句——你是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