雷聲作響,原本青的夜幕陡然變得沉，悄然而至的一場雨越下越囂張。

    雨點“啪嗒啪嗒”地打在車窗上，接著又一滴滴拉明的長線落至邊沿。

    阮凝手擋住半張臉,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來,可是眼淚卻不抑製地湧出來,倏地想起自己跟沈念丞提出離婚的那晚——

    當時的形與現在很像,突如其來的一場暴雨,讓誰都猝不及防。

    而在雨勢的助長下,蜷在夏梔的車上放聲哭了一場。

    直到哭到眼眶幹，心裏還是想不明白溫寧到底出了多麽重要的事，能夠讓沈念丞連離婚這種事都可以不放在眼裏……

    以前的那些事再回憶起來，阮凝的心還是會被刺痛。

    車亮著前燈，束裏淅瀝著千萬縷的冰冷雨。

    沈念丞立在冷風裏，初冬的雨點如冰刀一樣垂打在他上，可他卻好像沒有知覺,又或者早就麻木了,仍舊舉著手電筒在雜繁的草叢裏找那枚被阮凝丟掉的戒指。

    他的黑風早就被雨浸，出的兩隻手也已經被凍的發紅發僵,他不自地打著冷，心中卻隻想著必須要把戒指找回來。

    阮凝看著他的背影,心幾番掙紮後終於還是下了車,在大雨裏勸他不要再找了。

    但沈念丞視若罔聞,仍要堅持著一找過去。

    他渾已經,不長的頭發也被澆而垂在額前，臉在鳴著雷的雨夜裏顯得格外蒼白,整個人都出平日絕對不會有的狼狽。

    阮凝和他立在同一片雨幕下，看著他這樣,心中一陣陣地痛。

    鼻尖再度發酸，隻能上前抱住弓腰的男人，無力道：“不找了好不好，不要再找了……”

    沈念丞陡然被抱住，上和心底都升起溫熱，他嗓音低啞，努力地想把聲線變得溫，“找到了，你就回來好不好？”

    聽到他這句話，阮凝控製不住地再次哭出來，早就被哭花的妝容現在經過雨一淋，整個人顯得更憔悴。

    乏力地靠在他臂膀上，隻能嗚咽著搖頭。

    沈念丞剛剛才和的眸瞬間蒼涼，默默從角扯出一抹譏誚。

    “就算……”阮凝啜泣道，“就算找到了戒指……我們也沒辦法回到過去了，你懂不懂？”

    沈念丞木然地擺擺頭，艱難地從邊出一句：“我不相信。”

    阮凝徹底崩潰地大吼：“你現在這樣和當初的我又有什麽區別呢？明明知道我不會再你，還要做這些事，得了誰呢？”

    話音剛落，沈念丞渾僵住。

    他怔愣片刻，眼底暈開複雜的緒，而後虛著嗓，自言自語似地問道：“我之前就是讓你這麽難的嗎？”

    問完，他自嘲似地笑了笑。

    在這一瞬間，阮凝從前的那些難過，他都懂了。

    他終於都懂了。

    “我們各自都重新開始好不好？”阮凝努力收起緒，鎮定道，“不要再為我做什麽了。”

    沈念丞心作痛，他開始覺得頭有些昏漲，卻仍舊強撐著理智，將人輕輕地帶進懷裏，小心翼翼地把下擱在肩膀上，啞聲道：“好，如果他能給你幸福……”

    沈念丞說到這裏的時候，阮凝明顯聽見他話音染了些破碎和頹然。

    他頓了頓，接著說：“如果他能全心全意地對你好，能讓你開心，能讓你徹底忘掉之前的那些傷害，我就再也不來找你了。”

    聽到沈念丞終於肯放棄，阮凝揪他的服，埋頭咬住下泣。

    沈念丞也不好過，他心間有痛意蔓延，隻能慢慢抱阮凝，企圖在上找到安去填補那裏的空泛。

    阮凝頭抵著他的寬厚的膛上，手環住他的腰，似乎是要用盡全力地給他這個最後的擁抱。

    -

    阮凝忘記了那晚到底是怎麽結束的，隻是後知後覺地發現，無論怎麽推拒，“沈念丞”這個名字都已經深深烙進了心底。

    而也不知道，黎琛那晚就把車停在不遠，將跟沈念丞發生的這些事全都收進眼底。

    昏黃的路燈束下是絛絛雨，黎琛視野裏是雨滴快速在車窗上堆積大片水幕，而後又被雨刮掃清。

    這個過程，循環往複。

    雨幕裏的兩個人在他眼裏化兩道虛影，然後又融在一起。

    他木然地把視線落在了副駕駛座上拴著蝴蝶結的禮品盒，盒子裏裝著的是薊州涼糕。

    阮凝之前和他去薊州度假的時候，在一家老巷子的甜食店裏嚐了一碗涼糕。

    兩人從薊州回來都很久了，阮凝有一天卻突然提到了這個涼糕，說那味道一直讓念念不忘。

    黎琛當時就想著什麽時候能讓阮凝再吃上一次。

    傍晚的時候，他收到了阮凝的語音信息，聲音溫又平靜如水。

    自上次從山裏的民宿回來後，阮凝主約了黎琛很多次，可他總在刻意冷落阮凝。

    與其說冷落，不如說他是在和阮凝賭氣。

    在民宿前廳看到阮凝因為沈念丞悄悄流淚的時候，黎琛心裏就湧起一莫名的緒。

    他想不通，為什麽他們都分開那麽久了，阮凝對沈念丞仍舊保留了那麽多緒。

    他也想阮凝真心真意地跟他吵一次，鬧一次，可是對自己總是那麽平靜，明明自己那麽冷落，還是照單全收，沒有一抱怨。

    他心中堵著一口氣說自己有其他的要事得忙，可是收到阮凝的那句“好吧”，他突然好像看到了阮凝皺眉憾的樣子。

    終究還是不忍心又不舍得。

    於是，黎琛當即便放下手裏的事，驅車在江城的大街小巷裏找了好久，才找到一家口碑還不錯的甜食店。

    買到涼糕後，他想著自己得去跟阮凝把這件事解釋清楚，說他不該什麽事都憋在心裏，因此故意冷落阮凝……

    他路上想了很多，一想到阮凝待會兒見到他會出意外的神，黎琛心慢慢有了好轉。

    可他卻沒想到，最後看到會是這一幕。

    他看見阮凝立在雨幕裏被沈念丞裹在懷中，而隻是默默地把頭抵在他口……

    也是在那一瞬間，黎琛明白了阮凝是放不下沈念丞的。

    他知道阮凝之前悄悄喜歡了沈念丞六年，而他自己也悄悄喜歡了阮凝快六年。

    阮凝心裏會有怎樣的覺，他此刻再清楚不過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回去的路上，一道溫繾綣的男聲雜著不算激烈的背景音樂從車載音響裏傳出來——

    “我對你付出的青春/這麽多年”

    “換來一句/謝謝你的全”

    “全了你的瀟灑與冒險/全了我的碧海藍天”

    一路上，黎琛雙手地握著方向盤，臉始終木然，雙眼也看不出什麽緒，可在聽到這首歌的時候，眉頭卻稍稍蹙起。

    他轉移注意力去把歌切掉，卻因此錯過了要轉彎的路口。

    導航的提示音逐漸蓋過音樂，甜膩溫的聲發出提醒：“請在合適的位置選擇掉頭，重新規劃路線。”

    黎琛驀地想起他當時和阮凝確定關係的時候，自己也像現在這樣，一時恍惚就開錯了路口。

    淋完那場大雨後，沈念丞的印記真就如阮凝所願，慢慢在心裏模糊、變淺。

    但忽然覺得自己和黎琛的關係開始變味了。

    阮凝曾經以為和黎琛在這段裏是平等的，他們彼此出真心，甘願為彼此付出。

    可黎琛這些日子裏對的態度卻越來越冷淡。

    阮凝有些失落地發現在黎琛上找不到之前那種“被堅定不移喜歡著”的覺了。

    不太喜歡在裏患得患失或者變得可有可無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兩人提出分手，是在十二月份的伊始。

    那天下午的氣溫接近零度，阮凝接到黎琛的電話後，就把手頭的工作放下趕到臨街的咖啡廳。

    推開門進去的時候，黎琛正側頭看外麵的街景。

    蕭瑟的風刮落枯葉，樹幹枝丫上冷冷清清的，今年的江城估計會迎來一場大雪。

    阮凝看著黎琛脊背直的背影，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念頭，而後放緩腳步，盡量不讓高跟鞋發出太亮的聲響。

    等到離他隻有一步之遙的時候，手越過他後腦勺，蒙住了他的眼睛。

    黎琛的睫輕輕，把阮凝的手心撓得的，故意逗他開心，掐著嗓子問道：“猜猜我是誰呀？”

    語罷，阮凝聽到黎琛輕笑了聲，淺淺地答了一句：“不會是阮凝學姐吧？”

    阮凝笑著坐回他麵前，抿了口咖啡後，用一種抱怨的語氣朝黎琛說：“你終於忙完了，肯來找我啦？”

    按理說，這樣的況下，黎琛一定會扮出一幅委屈的樣子哄阮凝，說他不該忽略姐姐的，然後再保證下次一定不會這樣了。

    於是，這個小曲就會四兩撥千斤地含糊過去。

    可是黎琛沒有，他反常地有些沉著，隻是淡淡一笑。

    兩人間的氣氛僵了有半晌，黎琛才開口說：“我年後就要去grdesign了。”

    是一家國外的設計所，很出名也很厲害。

    阮凝聞言，稍微愣了愣才問：“什麽時候決定的啊？”

    “很早就決定了。”

    黎琛的聲線始終沉靜，阮凝把咖啡重新放回桌上，有些局促地把雙手放在上輕輕了兩下。

    “恭喜啊。”

    “你都不怪我為什麽我沒有早點跟你商量嗎？”黎琛沉默片刻後，繼續問，“明明我和你還是，你都不生氣嗎？”

    關於他的未來裏沒有這件事，阮凝真的並不在乎嗎？

    “這件事本來就該你自己決定啊，”阮凝沉著嗓，眼底掠過複雜緒，隨後莞爾道，“gr在業的口碑很高，你肯定能在裏麵做出績的。”

    兩人後來又聊了些什麽，阮凝沒什麽印象了。

    隻記得黎琛最後很真誠地問：“和我在一起的這段日子，你有後悔過嗎？”

    阮凝那時說不上為什麽，心底有地方空落落的，悶悶的。

    沉默的時間裏，有關黎琛的回憶全都湧的腦海。

    抬眸看著眼前的人，他臉上的澄澈年還沒完全褪去，卻又添了些英氣。

    阮凝想起了夏梔之前評價黎琛的話——“看起來小乖小乖的，但又有些氣，這類型不是一般生能搞定的，看來他是真的甘願被你收服。”

    過了很久，笑著搖頭，殷紅的抿一條直線，很用心地回答：“不後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