佛門的梵音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下來。

西市上靜的只能聽到寒風“呼呼”的聲音。

監妖司六隊和巡查司負責西市的人就站在街道旁，但他們默契的沒有站出來。

鐵錘的一番話將知客僧說的愣在了原地。

“聚眾表演？”這是把他們當作街頭雜耍賣藝的了。

在西疆，何曾有人敢對他們如此說話。

曉是知客僧禪心清凈，也不由心生怒意。

佛說，相由心生。

知客僧心有怒氣，面自然不會太好。

別人看來，他面容平和，似乎沒什麼不同。

但是，離他最近的鐵錘卻能見到，他眼底閃過一冷意。

見對方遲遲不，握刀的右手抬起，刀柄朝前點了點，聲音冷了下來，“怎麼，難道你們還想尋釁滋事？”

態度極為強。

后的幾名長安縣捕快同時手握刀柄，虎視眈眈。

雖有張，但很堅定。

與佛國龐大的使團隊伍相比，像是擋在神明前的螻蟻。

在人們看來，不自量力。

“阿彌陀佛。”知客僧輕輕轉手中的錫杖，極力著心中的怒火，“我佛國你們大周皇帝陛下請求，前來幫你們解決夢魘詭異，難道就是這番待遇？”

何時如此憋屈過。

若放平時，眼前的幾名捕快，他揮手就能解決。

但此時卻是不能，不是怕幾名捕快，而是不想得罪他們上那服。

雖然只是最普通，最底層的公服，但代表的卻是大周的朝廷。

眾目睽睽之下，換做誰都只會暫且退讓。

鐵錘搖了搖頭道：“首先，我不知道是不是陛下請你們來的。其次，就算是，那也是你們與陛下和朝中大人們的事，我們只是在按大周律法執行公務。”

他朝皇城方向微微拱手，“就算是陛下，也得遵守法律。”

鐵錘話音擲地有聲，街道上的人們都聽到了。

“那不是長安縣衙的鐵捕頭嗎？”有認識的人驚訝道。

“還真是，不過怎麼會穿著捕快的服。”有人疑。

長安縣衙的捕快經常會在西市上巡街，這里很多店鋪商家都認識。

“但是鐵捕頭為什麼要阻攔這些頭大和尚的去路？”

“這些大頭念出的聲音還怪好聽的叻！”

普通百姓沒有那麼高的覺悟，他們并不清楚佛國使團的舉有什麼不妥。

但府衙門中人，和一些見多識廣讀書人，江湖修行者卻也能看出這其中的端倪。

臨街的豪華酒樓，一名儒衫老者忍不住贊嘆，“一個小小縣衙的捕快，竟如此機智有魄力，端是難得。”

同桌還有七八名同樣讀書人打扮的讀書人，應該那個書院的先生和學生。

其中一名白年輕讀書人眼中出異，“老師評價竟如此之高！”

其余幾名讀書人，也都面驚訝，忍不住看向下方街道。

他們坐的位置臨窗，只需微微抬頭，就能將西市街道盡收眼底。

儒衫老者輕胡須，也沒著急解釋，等他們都轉頭后才開口問道：“如若是你們，該如何面對？”

白讀書人沉思了一下，道：“若是學生，理應會加以勸誡。斷不會如此出言不遜，讓外邦人說咱們大周不懂禮儀。”

儒衫老者點點頭，看向其他學子，繼續問道：“你們呢？”

“學生以為，當請示上定奪。”一名圓臉讀書人語言簡潔回道。

一名清瘦學子看了看佛國使團的隊伍，沉道：“佛國此番京，是為了對付夢魘詭異而來，學生以為，不應得罪。”

其余幾名讀書人陸續說出了自己的想法，但大抵都和前面三名學子意思差不多。

等眾學子都說完后，儒衫老者緩緩開口道：“君子義以為質，禮以行之，孫以出之，信以之。君子哉！”

他看向白學子微微一笑，問了一句：“但如若佛國使團的僧人不聽勸誡，你又當如何？”

白讀書人講的是儒家六藝之一的禮。

眾學子中，贊同此法的也最為多。

說完，也不等白學子開口，轉而看向圓臉讀書人，語言簡潔的點評一句，“守有余，而進取不足。”

多做多錯，做錯，不做不錯。

凡事請示,不擔責任,隨聲附和，這是大多數人的做法。

雖然不會出差錯，但也難有大就。

儒衫老者看向清瘦學子，更加直白道：“凡事需要衡量一個度，有的時候，委曲求全，只會讓人得寸進尺。”

儒衫老者端起前的酒杯一飲而盡，作了最后的點評，“你們所言，不能說錯，只能說中規中矩。”

一席話，讓一眾學子陷了沉思。

有學子想要出言反駁，張了張，卻又詞窮。

儒衫老者一針見的點評，讓他們啞口無言。

良久之后，白讀書人才頗為不甘的問道：“所以老師認為那捕快做的好？”

他們的談論并未刻意低聲音。

鄰桌的很多客人都聽到了。

聽到此，也都來了興趣，停下攀談，側耳靜聽。

“不是好，是很好。”儒衫老者掃了一眼眾學子，再次稱贊道：“換做老夫，也絕不會比那捕快做的好。”

“老師何出此言？”一眾學子震驚，還有些不服，小小捕快，何德何能讓老師有如此之高的評價。

縱觀始末，那捕快言行，除了強霸道之外，無任何特別之。

儒衫老者掃視了一圈，就知道了他們在想什麼，微微搖頭道：“有些事，看似復雜，但其實解決方法很簡單。”

“佛國使團的目的，明眼人都能看出。如果放任不管，有失朝廷面，但要是阻止了，理不好，便會得罪那些和尚。這也是朝中大人們擔心的事。”

“但幾名長安縣捕快的出現，就輕而易舉的解決了這個問題。他們的份剛剛好。”

“那捕快職責所在，揚言，便是陛下都需要遵守大周律法，無論你佛國再如何厲害，在大周，最大的只有律法。”

“既保住了大周朝廷的威嚴，也讓佛國無話可說。”

“那捕快言行看似簡單鄙，卻極為有效。”

“佛國使團，自持份，自然不會與小小捕快計較。這也是為什麼大周令衙門的人沒有下場的原因。”

儒衫老者也不賣關子，一口氣說完。

眾學子恍然大悟。

原來如此。

佛國使團在面對長安縣衙的捕快，自是不敢手，否則便是理虧。

當然他們也不好意思向天武大帝告狀，說京都城幾名小小衙差不讓他們弘揚佛法。

這就沒有臉面了。

說了也只會遭恥笑。

酒樓不達貴人，修行者聞言點點頭深以為然，也不心生佩服。

短短幾句話，讓他們對這位百姓口中的鐵捕頭有了新的認知。

儒衫老者深邃的眼神掃了一眼西市大街，低聲自語了一句。

“看來這背后是有高人指點呀！”

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