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能,但麻煩。」崔循答。
像是回絕,卻又未曾徹底把話說死,仍留了一線希。
蕭窈下意識追問:「為何?」
「學宮本就規矩森嚴,約束繁多,他們自小驕奢逸慣了,若是再彈,難免適得其反。」崔循道,「何況此舉並非謝暉一人促,牽涉其中者多不勝數……」
他條分縷析著,說得頭頭是道,蕭窈被他繞進去,幾乎就要信服了。
轉念想了想崔循從前的行事,倏然清醒過來,咬了咬,遲疑道:「你說的這些,分明都是託詞。」
崔循並未反駁,只平靜看。
蕭窈愈發堅定自己的想法:「你只是不想做而已。」
崔循頷首:「公主既這般了解,想必也明了其中緣由。」
「你,」蕭窈一時有些氣結,轉瞬又萎靡,聲音也不由自主輕了許多,「因為此事對你並無好……」
崔循若是當真想做,自然能。學宮那些不的兒郎縱有怨言,也不過背後非議幾句,又能奈他何?
可他為何要做?
此事與他原沒什麼干係,如從前許多年一樣袖手旁觀,才是合合理。
蕭窈咬了咬:「那我待回宮後,告知父皇,請他下令解決此事。」
言罷,正起,卻被崔循抬手了袖。
「聖上若下令,城尉自然不敢違逆,會撤去拒馬、衛兵,可謝暉他們仍會有旁的法子達目的,令周遭百姓不敢進山。」崔循見杏眼微瞪,無聲嘆了口氣,「蕭窈,你明知我想聽什麼。」
他不再裝模作樣稱呼什麼「公主」。
但很會有人這樣連名帶姓。蕭窈不大習慣,只覺微妙,沉默片刻後「哦」了聲:「……你想聽我求你。」
「不是『求』。」崔循摳著字眼,只否認,卻又不說應是什麼。
蕭窈看著他那張清逸出塵的臉,想明白後,一時有些失語,過了好一會兒輕笑道:「你從前總答不理,還幾次三番訓斥,我還當你只嫌我輕浮……」
「崔循,」蕭窈似笑非笑,「從前我同你撒時,你心中實則是喜歡的吧?」
崔循不語,羽般的眼睫垂下。
蕭窈趴在手臂上,抬眼看他,杏眼圓圓的,眼眸澄澈,帶著幾分顯而易見的笑意。
落在崔循眼中,只覺像一隻狡黠的小狐貍,人想抬手的鬢髮。但他並沒彈,只靜靜看著。
「你可真是假正經。」蕭窈慨了句,反手牽了他的袖,輕輕晃了晃,「你應知曉今日是我生辰,便幫我圓了這樁心愿,權當是生辰禮可好?」
想了想,又補充道:「待何時你生辰,我定還你一份禮。」
為他找了個很好的理由。崔循結微,緩緩道:「好。」
他答應得實在太過順遂,蕭窈不由一愣,隨後由衷慨:「好在你家世顯赫,無需做生意謀生,否則定是要賠本的。」
哪有說什麼便應什麼的?總該討價還價一番才是。
崔循微微一笑,並未解釋,漫不經心地抬手過古琴。琴弦,音質悅耳,懂行之人一聽便知是此琴極佳。
蕭窈早前就留意到此琴,只是一直沒來得及細看,而今離得這樣近,得以看得真切。
「這是你的琴。」蕭窈指尖小心翼翼過琴,其底蘊深厚,好奇道,「它什麼?」
崔循道:「無名。」
蕭窈面驚訝。
當世名琴,譬如謝昭那張「觀山海」,名聲遍及江左;先帝賜下那張「知秋意」,亦是有名有姓的前朝。
原以為崔循所用的琴,也會是那等報出名號,能引得四座皆驚之。
崔循看出的疑:「此琴是我時偶然所得,並無琴銘。」
蕭窈問:「那你何不為它命名?」
崔循沉默片刻,只道:「並未想到合適的,擱置至今。」
樂曲寄思,他素來寡,無悲無喜,亦無什麼。如蕭窈昔日所言,是個無趣的人。
「可你琴技極佳。」蕭窈隨口道,「能再彈支曲子聽嗎?」
若換了旁人,斷然不會這般隨意地支使他,猶如吩咐自家伶人。但崔循並未有毫不悅,反問:「你想聽什麼?」
蕭窈道:「隨你。」
大半日下來,已經有些疲憊,加之方才不知不覺吃得多了些,而今漸漸地已經有些犯困。
崔循見無打采,便彈了支輕和緩的曲子。
蕭窈托著腮,百無聊賴間想起王暘之事,輕聲問:「王九郎傷那般模樣,你是如何向王家代的?不會得罪王氏嗎?」
那日並沒藏份,原也想好了,若王暘回去告狀要如何應對。但如重帝所言,王家在這件事上竟裝聾作啞,並沒深究。
思來想去,唯有崔循善後才能解釋。
「談不上得罪,九郎在王氏並沒那等分量。」崔循淡淡道,「只需令九郎自己認下,是因爭搶子,與人爭風吃醋了拳腳。王家顧及面,自然不會大肆追查。」
蕭窈「嘶」了聲,疑道:「王暘如何肯認?你姑母難道看不出來不對勁?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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