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循自能提筆,習的便是他親手所書的字帖。
後來有心更改,耗了幾年,才逐漸了如今的字跡。
蕭窈姍姍來遲,趕到太常寺時,已近黃昏。
此比上回來時,似乎冷清了些。門外候著的侍也換了人,見著後並未多言,只恭恭敬敬地在前引路。
蕭窈在來之前,還曾猶豫過,疑心崔循會不會只是隨口一應,今日不在。
最後還是翠微條分縷析,才勸得走這一趟。
崔循的廨比謝昭所在寬敞許多,亦無太多裝飾,最為矚目的是西側的書架,足足占了整一面牆壁。
其上分門別類放置著書籍、竹簡等,整整齊齊,蔚為壯觀。
蕭窈看得驚嘆,只覺自己這輩子興許都看不完這些。
崔循見來,方才擱了筆:「公主有何不解之?」
蕭窈的視線這才落在他上:「原是有的,不過今日姑母來看我,不懂的地方也都為我講明白了。」
這禮本就是參照宣帝時,羨長公主的章程擬定的,自然不會有人比這個親歷者更為明晰。
崔循對此瞭然,卻又疑:「既如此,公主為何而來?」
蕭窈走近,將那捲竹簡放在書案上。
崔循道:「這本就是要予公主的,不必送還。」
「倒也不單單為此,」蕭窈搖搖頭,回憶著翠微的說辭,「只是我後來想,昨日之舉確實多有不妥,怠慢了卿,還是應該當面致歉才是。」
這話雖聽,卻實在不像蕭窈能說出來的。
崔循並沒細究,只道:「無妨。」
得了這句,蕭窈若是知識趣些,就該起告辭,他也可歸家理事務。
可蕭窈並沒離開,話鋒一轉道:「其實我今日原也猶豫,想著興許不該來的。」
崔循收起字帖的手一頓:「為何?」
「我前回順路來你們這,聽了協律郎幾曲,沒兩日便仿佛傳得人盡皆知……」蕭窈嘆了口氣,「今日來尋你,若是再傳出去,豈非折損卿清譽。」
將話說得憂心忡忡,可眼底卻帶著笑意,實在看不出有多在乎。
崔循深深地看了一眼:「公主大可不必憂心。」
蕭窈眉尖微挑。
崔循平靜道:「此,不會有人敢拿我的事出去說三道四。」
蕭窈噎了下。
實在厭煩崔循這副從容不迫,遊刃有餘的模樣,便又問:「卿的意思,是協律郎不如你?」
崔循迎著挑釁似的目,緩緩問:「公主以為呢?」
第022章
時下雖將崔循與謝昭並稱「雙璧」,但明眼人都知道,兩人無法等量齊觀。
謝昭是因師從松月居士,因他那一手好琴、好文才而頗負盛名。
可他到底生母不詳,縱然謝翁當年拍板,令他認祖歸宗,而今謝家明面上也無人敢輕慢,但歸結底是個閒散公子。
而崔循不同。
崔循是崔氏的嫡長公子,母親出吳郡陸氏,亦是南邊極煊赫的門第。
他是兩族中最為出的子弟,肩上擔著無數期,亦掌握著無數資源與人脈,如臂使指,莫不順從。
所以對著蕭窈不懷好意的問題,能輕飄飄地反問回去。
崔循臉上沒有任何倨傲之,仿佛只是在陳述事實。
他總是這樣,那日在王家宴廳,說「年輕狂」時,亦是如此。
蕭窈袖下的手不覺攥,冷笑了聲:「我倒以為,協律郎很好。」
崔循平靜無波:「隨公主怎麼想。」
這話徹底聊不下去了。
「卿日理萬機,事務繁忙,我便不叨擾了。」
蕭窈皮笑不笑地起告辭,沒等崔循再說什麼,便拂袖離去。
青禾見氣呼呼出來,迎上去笑道:「方才小六令人傳了話過來,說是晏小郎來了建鄴,正在祈年殿面聖。」
蕭窈怔了怔,立時換了笑臉:「晏游何時來的?先前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。」
晏游是舅父收養的義子,兩人自小就常在一玩,雖算不得有緣關係的親表兄妹,但關係向來親厚。
及至晏游年紀漸長,因功夫出眾,在荊州桓大將軍謀了校尉一職。
此後唯有年節,又或是晏游攢了休沐回武陵時,兩人才能見上一面。
蕭窈此番來建鄴,與荊州相距甚遠,原以為見面怕是更難,卻不料他竟也來此。
先前在崔循那裡積攢的鬱氣一掃而空,連帶著腳步都輕快許多,腰間的環佩步噹啷作響,也沒能慢下來。
蕭窈原是打算直接去祈年殿,卻不料一出太常寺的門,迎面撞上晏游。
「怎的不看路?」晏游扶了一把,調侃道,「好在是遇著我,若是旁人,可怎麼辦?」
蕭窈踉蹌半步,仰頭打量著晏游。
與上回同游時比,他量仿佛又高了些許。
興許是冬後日不烈,原本麥的養得白了些,依舊是劍眉星目,笑盈盈地著。
蕭窈才站穩,立時問他:「你怎麼突然就來了建鄴?何時到的?來之前,怎麼也不人傳個消息過來?」
「適逢年節,大將軍令人送年禮回建鄴,我便主請纓領了這差事。」
「昨日傍晚才到。」
「若是人提前知會,豈非還要你空等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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