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聽不明白你在說什麼。」

老馬彷彿在用脖子說話，他大的脖頸上，幾條又蜿蜒又壯的青筋緩緩爬上表皮，可以想見面部充的樣子會有多麼可怖。

「你不明白，我替小姑娘解釋。」田迭香轉過視線，的眼睛也通紅，但卻沾滿了淚：「趙警，你聽我說，五年前，是一切事件的起因，他……」

趙冷沒法聽完田迭香說什麼。在那一瞬間的想法很複雜，但提煉一句話總結的話，就是：可能永遠也沒法知道這個答案了。

手裡的槍有點發燙，趙冷的額頭也有點發燙。的記憶好像斷了一層，等意識到什麼的時候，眼前是一片漆黑，老馬的黑風出銀白的褶子，在屋外搖晃的燈下顯得很有質，半蹲下來的手邊，淌著。

但趙冷沒有出聲來。

由此，自己能判斷，老馬沒有傷。他要是了傷，自己肯定會喊出聲來。手裡的槍有著十分濃郁的火藥味，槍管微微發燙，手掌的虎口約有痛覺。

趙冷自然明白，這些意味著什麼，知道，這意味著，自己手裡這把槍，就在不久前，剛剛出過一發子彈。

但……

為什麼？

耳朵邊強烈的鳴聲，說是幾萬臺發機轟鳴，又或者是蜂在耳朵里築巢也不為過，但這是槍聲。

槍聲還在耳邊回。

後面的事，順理章。

老馬蹲下，扭過頭，出狐貍的面容：「小趙，等會柴廣漠上來了，你要告訴他，這一槍，是我開的。」

話音剛落，忽然聽到聲。

衝破平靜的聲音打破兩人之間的默契，田迭香扭著軀，像是頑固的亡魂，往地面上的按鈕挪過去。

老馬冷靜看了一眼，抬手，飛快地盲了一發，子彈從的咽穿過，整個過程就像是點煙一樣隨意簡單，順理章。

趙冷沒有說話，的聲音像是被子彈扼殺在嚨里，只是不住發抖——一想說些什麼，嚨就開始抖——最開始是嚨，接著是胃，然後擴散到全。

田迭香的躺在地板上。

的臉煞白，沒有，角微微了，不知道算不算迴返照，但趙冷很清楚，肚子上半尺方徑的不是開玩笑的，也沒有人這樣還能活下來。

田迭香了。

在為前，也許還有話要說，但是卻已經永遠見了鬼。

水和濃稠的組織混在一塊，已經不能用「噁心」來形容。但趙冷此刻在意的完全不是這些。

老馬把田迭香的理好，他找到那顆碎兩瓣的子彈，打磨后，收起一顆，朝趙冷笑了笑。

趙冷並不知道這笑容到底意味著什麼。

老馬把手裡的槍拆開，替換了膛線，與趙冷手裡的那把做了替換，又把子彈全部退出來，扔在地上。

重新上了一顆子彈后，老馬一抬起臉，面目就像是青面獠牙的野，他拿起槍，指著門口眾人，語氣很輕，但仍然擲地有聲：「還有誰想試試？」

話音剛落，這些人的臉上就都已經掛不住了，走的走散的散，門口的槍落了一地，但人一個也沒有了。

趙冷回過頭，正撞見剛上樓來的柴廣漠。

他顯然有點兒吃驚，快步來到老馬和趙冷前，見到躺在地上的田迭香，什麼也沒有說。

老馬遞了一煙過來，柴廣漠這回沒有推辭，接在手裡，怔怔看著地上的，還有打掃過的屋痕跡。

他的臉很奇怪，顯然有至一分鐘的迷惘。

但是在迷惘之後，柴廣漠就很快發生了轉變。至在趙冷看來，他的態度很鋒利，像是剛出鞘的日本刀，迎面朝老馬斬去。

「為什麼要這麼做？」柴廣漠抬頭看老馬。

「做什麼？」老馬納悶，「你是說，打掃麼？不這麼做的話，會留下證據。」

「證據？」

「我這年紀，本就該退了，但是你和小趙不一樣，你們兩個都很年輕。」老馬晃了晃手裡的槍，說：「有些力，本來就不該你們來承。」

「你的意思是？」老柴的語氣越發尖銳，但是並不發作。

「這裡發生的事，我們都不要提。」老馬看了一眼：「我們心裡不都很清楚，這個人到底做了什麼，不是麼？」

「但不該這樣死的不明不白。」柴廣漠來到趙冷麵前。

「到底發生了什麼？」

趙冷搖搖頭。

的眼睛和面目一樣白茫茫的，又干又癟，嗓子眼裡也火辣辣地燙，一個字說不出來。

「不知道？」柴廣漠沉下聲，回頭看了看老馬：「……好，那我們這麼差。」

老馬沉默了一分鐘，他點了點手裡的煙，說：「霧散了以後，給我來理，現在，先避難。」

「避難？」

「說過，一旦死了，會出大問題。」老馬說完，扔下面，拉著兩人就要走。

趙冷木訥跟著，柴廣漠留了一會兒，看了最後一眼，也跟在後面。

他扔下手裡的煙，沒說一個字。

「這人曾說過，一旦出事，整個村子里的炸很可能會同時發。」

趙冷慌了，也顧不得心裡的張，提出，要去救人。

「村裡的人都已經通知到了，不用擔心，現在我們到東邊的山頭去避難，據說那裡應該是安全點。」

「走。」柴廣漠抓起趙冷就要走，然而後者就像是石頭一樣，紋不。

柴廣漠回頭看了一眼，趙冷的表木訥，臉僵。

「怎麼了？」柴廣漠問。

趙冷就抬起手，指了指。

老馬也見到。

這時候已經接近黃昏，白的街道上空無一人，只從太邊界走來兩人，準確的說，是互相攙扶著的兩人，一個材矮小，一個了重傷。

「是小秦。」趙冷總算鬆了口氣。

「他背著的，應該是劉警。」柴廣漠說。

老馬沉默地看著兩人，沒有說話。

小秦背著劉警，後者昏迷不醒，與趙冷匯合后，才告訴他們，原來田迭香死前，曾在村子里發了一次圍剿，目的就是他們，錢斌和小王與小秦匯合后，引開了跟蹤他們的壯漢，功爭取了時間。

「原來是這樣。」小秦聽了兩人的解釋，才總算明白，為什麼田迭香能夠輕而易舉地控制這個村子。

但不走運的是，錢斌和小王失蹤了。

「最糟糕的可能，就是他們還留在村子里。」柴廣漠分析說。

可能很大。

趙冷了，畢竟他們並不知道炸彈分佈的事。

「怎麼辦？」小秦有點兒慌。

趙冷只看了一眼，就立刻做出了決定。

「小秦，你照顧好兩位首長，護送他們到安全的東邊。老柴，你掩護。我去找人。」趙冷說完就要走。

柴廣漠拉住急著要走的趙冷：「你這麼安排不妥吧。」

「沒什麼不妥，」趙冷急了：「老馬是我師父，又是這次行的最高負責人，他可不能出事。小秦學過醫，現在離不開他。老柴你又聰明，行力強，我，我只是去找人而已，放心好了。」

趙冷用腳掌磨蹭著地面，側臉照在火紅的夕下亮的很不自然，從裡每蹦出一個字來，都要抬起頭，仔細盯著老馬的臉看個半天。

一看到老馬，就好像還能想到那子彈的餘音。

「我去了。」不想再繼續折磨自己，搖搖頭就走了。

柴廣漠看了老馬一眼，後者用沉悶的嗓音回應了他：「你去吧。」

趙冷很著急，腳步飛快，心裡清楚，剩下的時間很不確定，可能是一分鐘，也可能是一秒鐘。從東面的山頭回到村子，抱著腦袋四逃竄的村民把寬闊的大路塞得滿滿當當。

趙冷咬著牙，把這些村民牽引到村東，但有些仍然不信。

柴廣漠趕到的時候，趙冷正和他們僵持。

匆匆掃視過去，柴廣漠見到這些人個頂個臉蠟黃，上的骨頭都快刺破皮鑽出來，眼裡冒著紫。看上去個個都是癮君子。

他的確想扭著趙冷離開，把這些無可救藥的傢伙扔在這裡。

但趙冷肯定不願意。

「我來。」柴廣漠拉著趙冷，儘管滿是不願，但柴廣漠卻說自己有辦法。

趙冷眼睛瞪得滾圓，剩下的村民一個個的都很棘手，柴廣漠能有什麼好辦法呢？

二人上到一個土坡，柴廣漠抖了抖外套，折好了扔在趙冷手上，他出短衫，用服蹭了蹭鋥亮的金屬槍，推上膛，眼睛冒著金。

底下人也不知道是不在乎還是沒見到，本沒把柴廣漠放在眼裡，三兩個推著手推車，七八個簇擁著過來搶，蒙蒙夜蓋上來，一半的屋子裡竟然還亮起微微燭火。

柴廣漠知道不用強的這些人不會聽。他朝空中了一槍，裂的火藥聲傳遍了村子各個角落，他笑笑，又連了五六發，等到村裡人確信他手裡的傢伙，柴廣漠才說：

「聽好各位，你們繼續呆在村裡，炸會波及你們。」

有人聽到他這話，出嫌惡的表。

「要你管麼？要不是你們這些外人，村裡怎麼會弄這幅烏煙瘴氣的模樣？」

更多人對柴廣漠的提醒嗤之以鼻，依舊我行我素。他們見慣了槍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