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兀喜出外地迎上去,對麵的小年勒馬,歡喜大:“阿爹,阿爹……”
金兀上前一步,父子兩幾乎同時下馬,金兀一把摟住他的肩頭:“好小子,你想我沒有?”
“我當然會想念阿爹了,啊,媽媽……”他的目落在花溶上,花溶隻是微笑著點點頭,頭上的甜腥味到激的刺激就更加控製不住,這是很長一段時間就發現了的,隻是,自從紮合死亡的那一戰後就會得更加鮮明一點而已.
其實,沒有人知道,紮合之死對造的強烈的打擊.他們都認為,他不過是的一個下屬而已,甚至,一個跟傭的仆人而已.其實,並非如此,那是一個唯一值得信賴的朋友的離去,是一個親近之人的忽然消失,失去了一隻臂膀,再也沒有任何的外力可以依靠.甚至,連照顧兒子的放心人選都那麼困難.
欣地看著兒子和金兀的親,那是一種父子的親昵.心裡忽然很惆悵,又很放心,有沒有自己,其實都無所謂.沒有自己,陸文龍也許這一輩子會生活得更加愉快.
國仇家恨,父母慘死,報仇雪恨,記著這些東西,填滿心靈,人的一生就毀了,就如自己.那是一個母親的自私,隻要他好,管他是不是認賊作父?
最近常常會滋生這些十分消極的想法,下意識地又捂住口,傷痛骨,令人的意誌也越來越弱,也許,某一天自己就崩潰了.
咬牙關,忽然迎著兒子的目.陸文龍急忙說:“媽媽,你臉真不好……”
立刻打斷了他的話:“沒有,我很好.”
陸文龍見笑瞇瞇的,果真沒有任何不好的跡象,高興起來:“媽媽,我們這是要去哪裡?”
金兀先回答:“陪阿爹去祈雨.兒子,你還沒有跟我去封地看過呢.那是我們的封地,你承襲了阿爹的王位,也是你的封地,你是小小越國國王了,你知道麼?兒子,想不想去你的封地看看?”
“當然想了,哈哈,我也有封地,真好.”
花溶暗暗皺眉,金兀總是這樣灌輸給孩子,有意無意,他是這片土地的主人,是眾多財富的繼承人,年人都抵擋不了的,怎能強求一個孩子無於衷?
金兀不經意地瞟一眼,居然沒做任何的反駁,也沒有流出任何的不滿,更沒有談論堅持的什麼所謂的“大節”——這個人,其實,並非那麼頑固不化,這時候,就比任何時候都更像一個母親了.
隻是,為何在麵對自己的時候,才那麼苛刻?甚至那麼毒辣?
他百思不得其解.
隊伍,浩浩地往封地而去,那是一片饒而沃的土地,隻是,依舊要靠天吃飯,久久不下雨,沿途的草地,莊稼,都懨懨的,有氣無力.一些跳躍的牛羊,也因為長期吃不飽,骨瘦如柴.金兀長嘆,隻差一場雨,隻要來一場大雨,這片土地立刻會恢復生機,萬復蘇.
後,花溶和陸文龍並轡而行,馬的速度很慢,母子倆細聲地說話.陸文龍講的都是這些天的趣事,他和小夥伴的打賭,遊戲,發現一些奇奇怪怪的罕見的野果之類的.花溶聽得津津有味.想,這些事,真是遠比軍政大事,宋金關係,秦檜的蹤跡,有趣不知多倍.
“媽媽,你最近那麼累,如果空了,你最想做什麼?”
“我想見見小虎頭”口而出,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思考,神思有些恍惚,彷彿小虎頭就在麵前,跑來跑去,係著虎皮的小圍,著子,黑黝黝的手臂,頭上一沖天的小辮子,一刻也不停止地捉魚抓蝦,將沙子層層堆在自己上,似乎要將自己生生埋葬……
想,最後,自己總要去見一次小虎頭,方能無憂無慮去做自己的事.也許,那已經是最後一麵了,不得不見.
金兀回頭大聲喊:“兒子,你看,前麵就到了……”
陸文龍跑上前去,果然,前麵能看到的村落,人煙,那就是越國封地的最大集市白城子了.
“阿爹,白城子好不好玩?”
“很好玩.還有座點將臺,我們就是要在點將臺上祈雨.”
“真好,我也可以上去麼?”
“當然.”
他待兒子興致地遠眺了好一會兒,才低聲音:“兒子,剛剛你媽媽跟你說些什麼?”
“媽媽說,很想見見小虎頭.”
他握著馬韁的手慢慢往下移了一點,他當然知道,小虎頭就是花溶的兒子.在這個時刻想起自己的兒子,真是要孤注一擲了.
“還有,阿爹,媽媽說,還是我跟著你,說要離開一段時間,以後會來接我……”陸文龍憂心忡忡,“媽媽,這又是要去哪裡?會不會像以前那樣一走就是好多年?”
金兀笑起來,聲音依舊很低:“兒子,你一定要跟著,千萬別離開.”
“我也不想離開.”
“那就好.乖兒子,你聽阿爹的話,再要你回來跟著我,你就說,你不願跟著阿爹,一定要跟著媽媽,你記住……”他見兒子麵疑,更低聲說,“阿爹不是不要你,阿爹以後自然會來接你,但是,你一定要記住,現在一定要跟著.”
“為什麼?”
“因為你媽媽了點傷,需要人照顧.”
“沒有啊?媽媽什麼時候傷了?”
“反正不好,你最近盯著就對了.還有,兒子,你千萬不要把我今天的話告訴.”
陸文龍點點頭,覺得古裡古怪的,彷彿父親和母親,各自都有著很多.
金兀悄然回頭,迫近的黃昏如一幅彩濃麗的畫卷,婆娑的耐旱的樹影,飛揚的卷邊的黃的莎草,奔騰的牛羊,白城子裡招展的旗幟,甚至那個昏昏睡的人——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時候,總是在人群裡,疲倦地垂著眼簾,彷彿一隻任勞任怨的駱駝,背負了太多東西,隻要再加一羽,立即就徹底倒下去了.他躊躇著,這羽,到底該不該加呢?
信兵一聲號令,那是金軍的一種特殊的牛角.花溶抬起眼睛,隻見白城子就在眼前.那是一座宏偉的石頭城,從未見過這樣巨大的純石城,全是灰白的各種石頭建造而,所以稱為白城子.的目落在高高聳立的一座四方臺上,那是一座古樸的點將臺,在四圍的中間,豎立著高高的案幾石頭,左右威風赫赫的士兵守衛,可以想象坐在上麵的大王,點兵督戰時的凜凜威風.
城裡,人群熙熙攘攘,有各種買賣東西的小販.但因為久旱無雨,生意顯得蕭條,來來往往的行人,臉上也滿是菜和愁,顯然是擔憂著老天爺長久的懲罰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.當地地方自然已經接到四太子要來祈雨的快報,早已開倉賑糧.這對於狀態已久的城民來說,當然是天上掉餡餅的事,攜家帶口地拿了糧袋,背簍就往城北的糧倉趕,裡裡外外,圍得人山人海,水泄不通.
賑糧持續了三天,這天傍晚方告一段落,眾人臉上稍稍緩解了無比的惶恐,忽然一見四太子的儀仗隊,立刻歡呼起來:
“四太子來了……”
“四太子來祈雨了……”
“四太子來了,我們是不是就不會挨了?”
“四太子是大英雄,我們是四太子的臣民,他當然不會讓我們著……”
“四太子開倉賑糧,大金的豪傑誰也比不上他,就連那些犯上作的傢夥不也主停止了?”
“那是他們得到了糧食,四太子大仁大義,不僅不追究這些傢夥,還說要給他們更多的荒地.四太子戰無不勝,哼,要是攻打他們幾個造反的傢夥,嚇掉他們的魂……”
“你沒聽地方發布的新令?上午才發布的,四太子說,要免除我們這一年的全部賦稅……”
“快看,那是小王子,哇,真像小小仙,跟四太子好像,虎父無犬子,真真又是一個年英雄……”
“……”
花溶在人群裡靜靜地聽著,從戰功到文治,白城子人民的口耳相傳,滔滔不絕,方明白,原來金兀在真人的眼裡,竟然有如此崇高的威.就如嶽鵬舉之於大宋.
苦笑一聲,甲之珍珠乙之砒霜.兩個世界的人,差異竟然是如此之大.
陸文龍則是滿臉興,榮耀地跟在父親邊,真有點小小越國王的架勢,向圍觀的民眾揮舞著手,親切而又不失矜持,彷彿他天生就適合這樣的排場.花溶不得不嘆,這是一個何等有彈的韌孩子,在野人部落時,他也很快能和其他的野孩子打一片.這樣的孩子,以後是不是會生活得更加如魚得水?
金兀則忙著和他的臣民們寒暄,此時,他完全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四太子,不再是那個殘忍殺伐的戰犯,完全是親民的派頭,天然就是這片土地的主宰,驅趕著乾旱籠罩在他的臣民頭上的影,帶給他們信心和希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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