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炎眼中還凝著水霧，眼底的卻更加堅定了：「姑姑，炎兒在此立誓，蕭家在炎兒手中，一定能恢復往昔榮耀。」

這麼大的孩子，若蕭家未敗，大概還在母親懷裏撒，如今卻負重前行，小小年紀，便要擔起全族的重擔。

蕭玉既欣又心疼：「要好好聽九公主的話，不得給惹麻煩，知道嗎？」

蕭炎點頭：「炎兒知道，炎兒不在姑姑邊，姑姑要保重自己。」

「炎兒真是長大了，懂得關心姑姑了，姑姑這麼大的人了，會照顧好自己的，你也要照顧好自己，知不知道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行禮收拾好了嗎？」

「收拾好了。」

蕭玉微笑：「夜深了，去睡吧。」

「姑姑也早點睡。」

「嗯，姑姑知道。」

夜深了，外面的熱鬧漸漸地歇了，蕭玉還坐在橋欄旁。

青梔在一旁勸道：「夜深重，小姐也去睡吧。」

「你去歇著吧，不用管我。」

「小姐，」

「去吧。」

「是，小姐。」

春夜冷寒，青梔怕凍壞了，拿了件披風給披上，才回屋歇下。

蕭玉烹了熱茶，在深黑冷寒的夜里，一坐便是一夜。

天微微亮的時候，蕭玉去廚房，親手給蕭炎做了一頓早膳，兩人用完早膳，蕭玉將他送到城門口。

「姑姑就送你到這裏了，路上保重。」

「姑姑也保重。」

蕭家的暗衛駕著馬車，出了城門，蕭炎探出來，看著蕭玉單薄的影，在熙攘的人群里，漸漸淹沒，眼中不由地蒙上一層水霧。

終有一日，他一定要重振家門，讓蕭玉想去哪兒就去哪兒，不必再困於一個小小的城門。

蕭炎抹了抹眼角的淚，坐回馬車裏，拿出一本書翻看。

馬車漸行漸遠，蕭玉還站在城門口，一夜未眠，臉不太好，青梔擔憂道：「小姐，我們回去吧。」

蕭玉又站了一會兒，才轉往回走，街上行人肩接踵，卻覺得蕭索寂寥，滿目荒蕪。

這一生，困於安州，一眼便已到底了，雖活著，卻與死了沒有分別。

青梔見忽然停了下來，問道：「小姐，怎麼了？」

蕭玉苦笑了一下：「我能為炎兒做的，也就只有這些了，仔細想想，我還真是沒用。」

蕭玉做任何事，從來都有所求，將《菩提圖》贈給容九，是為了蕭炎，可以困於安州，可蕭炎不能。

以為還要等很久，才能為蕭炎求一個恩典，沒想到那麼快，容九便收留了蕭炎，蕭炎只有待在容九邊，才能如鯤鵬一般，翱翔天下。

青梔心裏難過：「不是這樣的，在我眼裏，小姐是最好的小姐，是蕭家拖累了小姐。」

蕭玉角淡淡地浮起一笑意，那些苦滾過頭，終是平靜地說了一句：「回去了。」

從前，想要恣意地活著，立志要跟那些男兒一樣，或策馬沙場，或立足廟堂，做一番事業出來，以留萬世之名，只要一想起來，便覺得意氣風發，熱沸騰，可到底不是男兒，蕭家也到底亡了。

這世上，最諷刺的，莫過於英雄末路，白日做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