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春仙館。

皇帝賞賜五福晉白玉送子觀音一尊。

弘晝不得忍著膝蓋痛，和腰沉重的福晉吳扎庫氏一起磕頭謝了恩，還陪著笑臉賞賜了前太監。

可送走了前的人之後，把門一關，弘晝的臉就徹底冷了下來。

“打一掌給個甜棗，這是拿我當狗訓呢！”

這話可把五福晉吳扎庫氏嚇了夠嗆，連忙上前捂住弘晝的，“爺這話可不能說！”

弘晝沒好氣地哼了一聲，他一屁坐在了臨窗的羅漢榻上，“這種天天裝孫子的日子，爺真是夠了！”

吳扎庫氏低聲道：“汗阿瑪昔在潛邸，二十餘載謙恭，您這才幾年？”

聽了這話，弘晝心裡倒是好了許多，但還是忍不住咕噥道：“汗阿瑪做皇子的時候憋屈，所以如今便我加倍憋屈！”——這到底是親爹還是後爹？

吳扎庫氏知道這是氣已經消了大半，便也落座在一旁，“此番四貝勒是枉做小人了。”

提到弘曆，弘晝更是沒好氣，“狗拿耗子多管閒事！”

吳扎庫氏聲道：“不過爺以後也得更加謹慎小心纔是。”

弘晝疲憊地在榻上，唉，也不曉得何時才能熬出頭！

吳扎庫氏知道弘晝必是累極了，便連忙道：“過些日子便是世子弘暾嫡長子的抓週禮了，這賀禮……是先前就預備下的，如今合該更貴重些纔是。”

弘晝點頭，“你看著辦吧。”復又看了看自己福晉高聳的肚子，“別累著自己。”

吳扎庫氏莞爾一笑，點頭不言。

弘暾是怡親王的第三子、也是嫡長子，娶的福晉也是富察家的格格，而且還是馬齊的孫呢。弘暾的年紀比弘晝大兩歲，但婚甚早，十三歲就得了賜婚，十四歲迎娶富察氏，婚數載，只得了這一子。

怡親王嫡孫的週歲禮，怡親王本人雖無意大辦，但是連皇帝都降下厚重賞賜，旁人就不敢怠慢，送禮的人生生排出了兩條大街，怡親王府的門檻兒都險些被踩破了。

然而，就在週歲後未久，那個孩子便突然夭折了。

據舒錦所知，那孩子是頗爲健壯的。

“弘昌被汗阿瑪革了貝子爵位，如今已經圈起來了。兒子瞧著，這事兒怕是跟他不了干係。”弘晝這一日傍晚跑來跟舒錦如是稟報。

弘昌是怡親王的長子，生母是側福晉，自然無緣世子之位，但雍正看重怡親王，所以給怡親王的這個庶長子也賜了固山貝子的爵位。

可惜，人心不足蛇吞象。

舒錦蹙了蹙眉：“他害一個小孩子作甚？”——就算弘暾夭了獨子，但他還年輕，日後還會有子嗣的。

弘晝低聲音道：“那孩子，似乎是誤服了弘暾的甜湯。”

舒錦面一沉，若是弘暾英年早逝……舒錦再次皺眉，“可是怡親王福晉又不止弘暾一個兒子！”怡親王嫡福晉兆佳氏也是個生育能人，統共生了五子二。這怡親王的爵位，怎麼也不到弘昌啊！

弘晝聳了聳肩，“他約莫是覺得自己得汗阿瑪幾分青眼，覺得沒了弘暾，世子之位就該到他了。反正是豬油蒙了心了！”

弘晝撇了撇，“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麼德！”

舒錦嘆了口氣，皇帝后宮、王府宅，都不了私啊。

“得了空，好生寬你十三叔一二。”舒錦道。弘晝鄭重點頭，“十三叔也算是一世英名，可惜幾個兒子都不像樣。弘昌雖有幾分才能，可惜人品不正，弘暾又過於平庸……”所以，兄弟之間才生了不平。

說著，弘晝又吐槽道：“前日汗阿瑪還跟我說，大丈夫難免妻不賢子不孝，這分明就是在指桑罵槐嘛！”

弘晝忍不住嘟嘟囔囔：“您不哪裡不賢惠了？我又哪裡不孝順了？”

舒錦汗了一把，“你多心了，你汗阿瑪說的是先皇后。我是貴妃，只是他的妾室罷了！”

至於“子不孝”，那倒真的實在數落他的兒子們。主要是弘曆和弘晝。

弘晝聽得此言，不免有些不平，“汗阿瑪爲什麼不立您……”後半句話，弘晝給生生嚥了回去。

舒錦莞爾：“怕是覺得我不配吧。”

呵呵，不配你個兒！糟老頭子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，天天嗑藥，都滿頭白髮了！臉上皺紋比沙皮犬的褶子還多！分明是你配不上老孃！

弘晝心中怨憤，他咬了咬牙，“額娘，早晚有一天……”

“噓——”舒錦做了個噤聲的手勢，“額娘都明白。”

正在此時，首領太監張守法敲了敲書房的房門，“娘娘、五爺，福晉發了！”

舒錦神肅然，連忙道：“快些回去吧！”

吳扎庫氏這是頭胎，肚子偏生還不小，怕是要吃些苦頭了。

弘晝一個激靈，起行了一禮，便麻溜去了。

舒錦忙不迭蘭若尋了先前吉林將軍進獻的長白山老山參來，並腳利索的太監小硯臺也送去長春仙館。

剩下的，就看自己了。

舒錦雖然鎮定，但當夜還是翻來覆去，良久才眠。

醒來後，原想著蘭若去瞧瞧產道是否開了，不想，蘭若卻是笑得跟朵花似的：“恭喜娘娘、賀喜娘娘，福晉給您生了個大胖孫兒呢！”

舒錦愣了一下，“何時生的？長離可還好？”

蘭若笑呵呵道：“破曉前就生下來了，母子平安！”

舒錦一顆心算是落回了肚子裡，“好好好！平安就好！”

蘭若嬤嬤繼續道：“小皇孫足有八斤重呢！”

舒錦暗道一聲好傢伙，虧得長離強健，若換了是小年糕那種弱的小板，那可就玄了！

“我記得庫裡有些上好的阿膠，你多拿些送去長春仙館吧。”舒錦連忙道，“還有其他滋補子東西，你也揀選些好的送去。”

“是是是！”蘭若嬤嬤連連應聲。

一舉得子的弘晝自是頗爲得意，他本想跟弘曆好好炫耀一番，可偏生最近這廝不知跟誰學了烏作態，整日悶在殼般的貝勒府裡，也不進宮請安！生生他沒機會顯擺！

真是可惡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