做完這一切,他渾渾噩噩地回到了一個時辰前還曾歡聲笑語的院子。
看著那滿桌已經涼了的飯菜,他突然發狂一般就將桌子掀翻,隨即吐出一大口黑,摔倒在了地上。
......
夜濃如墨,亦不見毫涼風,悶熱地令人不過氣來。
不知過了多久,門口終於傳來了靜。
或許那一刻,他是清醒的罷。
不然怎麽會到從無僅有的不安和惶恐。
二人再次出時,已無從前的半分歡喜,滿是的站在了他麵前。
他至死也忘不掉那夜的場景。
年發淩,手上還著一把沾著鮮的匕首。
他絕的麵容鬱深沉,渾似籠罩著一層讓人難以靠近的黑暗!
一雙眼冰冷的可怕,看一眼便令人為之窒息。
淩的衫上也滿是跡,手裏握著一支被染紅了的簪子。
散落的發在夜下飛舞,令向來帶笑的臉上此刻也是如羅剎般幽深嗜。
從前那雙清澈靈的眼裏,眼下隻剩無聲的質問和恨意。
而那夜過後,他們師兄妹二人的關係也再不似從前那般親,甚至到了反目仇的地步......
看著他那小徒弟毒發時的痛不生和折磨,再看著看似平靜實則比他還要瘋魔的大徒弟,他並沒有想象中所解出來的快,有的隻是日複一日不斷增加的懊悔。
從前親無間的師兄妹,被他一念之差害得形同陌路,生不如死。
他知道,不管今後他們師兄妹是生是死,後半輩子都隻會生活在無盡痛苦之中......
他更沒有料到年齡最小、平日裏看起來什麽也不上心的小徒弟竟然抵住了藥力,甚至反殺了那三個乞丐,致使上的毒沒有及時解掉!
這完全是狀況之外,他也一時無解。
而此時他已病膏肓,難以再配製出解藥。
於是後半年裏,他用無所不用其極的手段不斷擴大他在昭雲國的產業。
等他死後,尚可留給他小徒弟富可敵國的財富,以保後半生食無憂。
將這些忙完,他便進了宮。
去麵見了當初將他趕出陸府的太子,如今的皇帝......沈賢。
為帝數十載的他早已沒了當年的意氣風發,才過不之年已是滿頭白發,看起來滄桑了許多。
一陣夜風吹進來,吹歪了案上的燭火。
正在批閱奏章的帝王這才抬起頭來,不料看到空的殿站著一個陌生的人影,他猛地一驚,想要開口呼,然而嗓子像是被人掐住一般無論如何也發不出聲音來,也似被人下了降,彈不了。
人影緩緩從暗中走近前來,出那張有著一悉的臉龐。
“陛下,好久不見。”
鬼醫那張臉已經慘白到沒有人,渾著捉不定的詭譎,像是地獄裏前來索命的白無常。
沈賢雙目驚愕,似乎已經認出了他,眼裏漸漸積攢起恨意來。
“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。”鬼醫平緩的語調裏微微低沉了幾許。
他走至他前,坐在了鋪滿奏章的案上。
他像一個鬼魅,渾纏繞著罪孽和邪惡,“你當年收到的信,是我所寫。你大約不會想到,信上被我塗了藥,所以你的不管和誰,都不會相溶。”
他不顧皇帝眼裏的震驚和暴怒,自顧說道:“我墮地獄,憑什麽你們還能夠心安理得地做恩夫妻,還生下那麽可的孩子?”
“我要讓為當年做出的選擇付出代價!要讓你們夫妻離心,父子反目!”
他發瘋的眼裏襲上一抹痛,“可我沒想到會因此殞命......”
“但凡你足夠信任,多查一查,就會知道當年是你的德妃收買了醫,故意瞞了的病,然後告訴你終於可以解了這樣的胡話。”
“我也不曾知道......竟然生了那麽嚴重的病,更因為這件事讓含恨而終......”
“難道真是‘深必壽,慧極必傷’麽......”他悵然道。
“那德妃當年難產而亡,一兩命。醫爛腸爛肚,亦是不得好死。害死衿兒的兇手......現在就剩我們兩個了。”
他對上座上之人恨不能將他千刀萬剮的眼神,雲淡風輕道:“漓兒確實是你的親生兒子。不管你信不信,我話已帶到。”
他站直了,應是準備走了,又道:“你若想死後尚有臉麵再見衿兒,就不要再虧待的兒子。”他苦笑一下,“反正我是要地獄的,應不配再見到了......”
剛說完這些,他突然佝僂著腰噴出了一口黑。
他隨意抹了角的,角反而勾起一抹詭異的笑,“看見了嗎?我快要死了。”
他挑眉看向穿龍袍的男人,問:“什麽時候到你呢?”
沈賢的在抖,但並不是因為怕,而是被他所愚弄的悵恨填滿膛,恨不能將此人千刀萬剮!
衿兒,竟然是因為這種人的挑撥失了命!
而他,卻正是殺了的那把刀!
他隻覺心如刀絞,萬箭攢心。
還有他的阿漓......
不知什麽時候起,他好像已經沒有一開始那麽計較阿漓到底是衿兒和誰的孩子了。
他隻要是衿兒生出來的孩子就行。
悔恨日以繼夜地折磨著他,讓他的日漸衰敗。
這些年他一直力排眾議,沒有立太子,正是因為他心中的太子人選,還是阿漓。
既然他真是自己的兒子,那他還有什麽可顧忌的。
至於陸風寧說的是真是假,他已經沒有心力在乎了,他也不想再搞什麽滴驗親......
......
三日後,一道聖旨將流落在外的大皇子召回了城。
接著便頒發了立大皇子為太子的詔書,一時引得朝堂上下一片爭議。
但沒過多久,對這位新太子的爭議漸漸消聲。
一方麵是來自皇帝不可抗拒的力,另一方麵則是太子博學多才,文韜武略,著實令人敬佩,大臣們慢慢地反倒開始敬仰起這位太子殿下起來。
是夜,城街上,燈火輝煌,人流湧。
又是一年乞巧節。
鬼醫再次穿上了那發舊的衫,獨自一人穿梭在如織的人流裏。
忽而有人揪住了他的袖子。
隨後清脆悅耳的聲音從一片嘈雜的聲海中傳來。
“是你?!”
他回過,就見一溫婉人的臉上帶著驚喜的笑看著他。
今日一襲藕百花飛蝶錦,墨發如瀑,好看的發髻上簪著一支梅花簪。
亭亭似月,嬿婉如春。
冰冷的河水大口大口灌進他的腔,但他並未做掙紮。
一手著曾經用過的一張錦帕,一手拿著酒葫蘆,就那麽沉了下去。
他的耳畔再次傳來溫婉中帶著一的聲音。
“願你今後腳踏流雲巧行路,心存謀略破萬難。”
衿兒,對不起......
對不起......
願你來生再不遇我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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