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聽見學著素瓊冷冷尖尖的語氣,不由得將眉頭皺起來。心里想,送的那鐲子原也是人家送的呢,素瓊豈不是在指桑罵槐?
臉便漸漸冷了幾分下去,且先不理論,想著要問一問那鮑月的事,便吩咐,“去把鏡兒來。”
未幾池鏡過來,聽說此事,覺得不可理喻,分說道:“我哪里記得那是誰送的?不過要說是鮑家小姐,那是斷然沒有的事。誰家小姐輕易把落了名的東西送個男人?可不要說這種話,人家鮑家小姐前年才剛出閣。”
老太太一看池鏡一片坦,心想他們家的男人雖胡鬧,倒還不至于做那起傷風敗俗之事,因而對素瓊張口胡來這事很不高興,“可見那是信口胡說。這話也是好說的?”
池鏡恍然想起來,“我在京的時候倒是常和鮑家公子往來,互贈東西也是常有的,興許是他錯拿了他妹子的東西送了我,我們都沒察覺出來。”
“這也是有的。”老太太盤問清楚后,原想池鏡去花萼居賠個不是,可想了想,又賭氣沒說,只打發他回房去。
自己在榻上歪了會,和毓秀說:“這種小事有什麼可生氣的?生氣就罷了,還說那些話,也不像個姑娘家里隨隨便便說出來的。話又說回來,我們家隨便拿件東西出來不比外頭的好?難道送的東西好了反惹出錯來不?”
明是說池鏡送的扇子,其實還是對自己送的那鐲子耿耿于懷。毓秀猜到,在旁打著扇微笑,“這位瓊姑娘的心腸啊可不比別的姑娘,很有幾分傲氣。我想倒不是為東西好不好生氣,就是覺得拿別人的東西做人是不重。”
老太太癟著,“還要如何才算是重?為過生日,我早幾日就人打算起來了。還跟大說,是客,排場要比咱們自家的姑娘過生日還要大才好,這還有什麼可不足的? ”
“我聽花萼居的小丫頭子們說,就是那子。在那里住了這麼些日子,一句閑話不同們說,只和自家帶來的那兩個丫頭說話。和咱們家的姑娘們也不走,說大脾氣不好,二大字不識——”
說到此節,老太太把眉眼斜吊起來,“還有這些話?”
毓秀笑道:“也不知真假,興許是小丫頭們胡說的,老太太聽一聽就罷,不必往心里去。”
“還說了什麼?”
“還說四姑娘日侍奉桂太太的病,又不是的親娘,伺候得那樣勤謹,看著有些結的意思,說沒骨氣,和也沒什麼話。五姑娘是個上不得臺面的丫頭,日只知道爭吃穿,既沒氣度,也沒涵養,也難怪,燕太太那樣低的出會生出這樣的兒。”
老太太額心愈發蹙,默了片刻,冷笑一聲,“咱們家的人倒都說了個遍,的眼力倒好——只怕也不得要說我兩句啰?”
毓秀笑著搖頭,“那倒沒聽見,想也沒這個膽子。”
私底下誰知道有沒有呢?老太太早年間被人議論怕了,再則們是四老太太的娘家人,四老太太是什麼人?那可是對知知底的妯娌,先前們母在那邊府上住著,只怕聚在一就沒嚼的舌。
仿佛又回到年輕時候,那雙眼睛也有了年輕時候的一點神采,像月亮底下的水缸,泛著黑水紋,返著一丁點冷白的,顯出一種幽怨的惡毒。
越想越氣,便吩咐了翠華來。翠華也不知為什麼事,想著趁此回稟一下生日宴的事,不等人問,先笑說起來,“我在外頭請的那戲班就是上回嬸娘做東的時候請的那一班,聽說他們也寫了幾出新戲,滿南京還沒人聽過呢,咱們家是頭一出——”
話音未斷,就聽毓秀在旁邊咳了兩聲,暗將眼梢向榻上斜瞥一回。翠華領會,忙窺老太太的面,險些昏頭了!榻上影黯淡,竟沒發現老人家一直是板著臉的。
翠華訕笑一下,退回椅上道:“別的,我一時也沒想到有什麼新鮮的,還等老太太示下。”
老太太卻說:“我想著年紀輕輕的姑娘家為個生日鬧得太喧嘩了也不好,也不住,我看還是比著金鈴的例子辦 。也不必外頭請戲了,咱們家那幾個就夠了,不然閑養著他們做什麼?”
翠華暗窺毓秀眼,見毓秀閉目輕點了一回頭,便什麼也不問,什麼也不說,一味答應。下來問了毓秀才知是于家母將老太太給得罪了,真是白得的趣事,恨不得要同人分,就難得走去絡嫻房中。
絡嫻還當來做什麼,不想聽了這些話,又好笑又痛快,在榻上笑得拍手,“可見不單是我一個人這樣想,本來嚜,日擺著個千金小姐的架子,要說起來,咱們家里無論媳婦姑娘,誰又不是仕宦之家出?好像就是獨一份的大家小姐,看誰都低一等。我就不喜歡做的那副樣子!”
玉在旁聽著
,也有意外之喜,又聽翠華說這些話是毓秀告訴的,益發覺得心里對毓秀的猜想很有幾分道理。
自是不能多問什麼,藍田佩瑤兩個卻圍上去問:“那如今老太太不喜歡了,這門親事想必是做不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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