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個人仿佛是布滿灰塵與蜘蛛網的暗房間里開著的一朵秾艷的花,兀突突獨那一朵,給人一種冷冶得倒胃的刺激。
緩了半晌,才過問起池鏡,“你怎麼這時還沒往史家去?”
池鏡忙道:“昨日聽史老侍讀說起今日有一位故人去訪他,我想著該晚些時候去。”
老太太點著頭看他,剛給兆林慪過那一場,此刻倒覺得他也并不那樣可氣,因此說話格外和,“你雖不及你二哥,倒是比你大哥好些,你們兄弟三個就屬他最人生氣。”
但池鏡知道,往往越是可氣才越是表示疼,他二哥倒是最不可氣,卻是最忽略的那個。不過這也是相形之下。老太太心里到底真疼誰誰,誰也不知道。的心思總是變化多端,今天寵這個,明日夸那個,好像有意要人琢磨不定。
跟著的話說誰好誰不好都不行,誰知道心里到底怎麼想?所以池鏡只是笑笑。
隔會老太太說:“于家太太今日要設宴還咱們家的席,連你兄弟姊妹們都算在,你史家回來可別再往外去。”
池鏡頷首答應,老太太窺他須臾,也看不出他是高不高興,因道:“這兩日那于三姑娘到我這里來,我看倒覺得不錯,端莊有禮,舉止大方,只是話些。大約是姑娘家,明白事了,心里知道是相看婆婆家,所以靦腆。”
那毓秀給池鏡那幾上端了碟果脯去,回頭向老太太笑著,“是有些不講話,我聽分派過去伺候的丫頭們說,也不大和們說話,沒事只在屋里做針黹活計,也就是和們家里帶來的兩個丫頭還有母親說幾句。”
老太太攢眉道:“這太靜了也不大好,把這點改了,倒是個萬里挑一的好孩子。”
毓秀道:“天底下哪有十全十的事呢?”
老太太想想也笑起來,“這已是難得的了。”
兩個人議論一陣,又看池鏡的意思,見他還是事不關己地坐在那里吃他的茶,好像們說什麼他一句也沒聽進去。
老太太只得嗔他一眼,問起別的事,“仿佛聽見賀兒他們屋里這兩日請了何太醫去,是不是他那急癥又犯了?也沒聽見你大伯母說呀——我看真是越來越沒神頭了,兒子病了也不管?”
池鏡端坐起來,“不關大伯母的事,我聽二哥說,是二嫂將娘家一個什麼遠房表妹接了家來住,前兩日才到咱們家就著了風寒,所以才請的大夫。”
“有這回事?”老太太朝毓秀去,“家里來了客,我怎麼沒聽說?你大太太也沒說。”
毓秀上前回,“這也不怪大太太,我聽二院里的說,二原是要回大太太的,可因妹子病著,這幾日咱們這里又忙著迎待于家母,就暫且沒回,想著等那妹子好些了,就領著來見。”
“是他們家哪門子的親戚?”
“說是門遠親,家里窮養活不起,就托給了他們府上。家太太不是病著嚜,那日二回娘家,怕勞累了娘,就給帶了過來。說是讀過書,能算會寫的,咱們二不是不識字麼?想著讓做個幫手。”
老太太把胳膊搭在炕桌上,歪著子一面忖度一面點頭,“這倒是難得,咱們仕宦之家的小姐們正經讀書的也見,多半只是認得些字。窮人家的孩子竟還有能算會寫的。”
“聽說爹是個秀才。”
老太太微笑道:“告訴二,等這陣子忙過去,的病也好了,領來我見見。”
回頭看池鏡,他也在那里想著什麼出神,有點笑意溢在臉上來。
便問:“你笑什麼呢?”
池鏡只道:“我在想,老太太因自己能書會寫,就分外憐惜讀過書的孩,這不正是俗語說的英雄惜英雄?”
老太太耷拉著眼皮笑一笑,那笑不見緒,淡淡的,“你快去吧,這會趕去史家,只怕史老先生的客正好也會完了。”
池鏡告辭出來,一徑往門上去,走著走著,路上忽然跳出個人來將他攔住。一看卻是兆林,立在冷風涼的晨曦中,反剪著條胳膊立在前頭,打量著他冷笑。
他想必在這里等了有一會了,袍子底下被水沾了一片。池鏡料到他是來和他算賬的,不疾不徐地把子側向一邊,“大哥不忙著往大伯母跟前請安,也不趕著往外頭去,倒有空在這里擋我的路。”
兆林笑道:“今日老太太忽然想起來問我的賬,想必是你挑唆的啰?”
“大哥這話從何說起?”池鏡攢眉笑道:“我連我自己的賬都不大清楚,還有功夫管你的爛賬?”
兆林只管拿眼冷著他,“難道不是你勸老魯相公替我擔著?”
“這就更無從說起了,老魯相公愿不愿意替你擔待,那是他老人家的事,與我何干?我又如何勸說得他?論起來,他和大哥打道可比和我打道的時候多,大哥可別胡賴人。”
“你那日往賬房去了一趟,對他說些什麼,想我不知道?”兆林說著笑起來,“不過幾十兩銀子,你就急著怕我把家底虧空了不?有沒有你的份,又有你多,你急得也太早了些。”
池鏡歪著頭向他一笑,“你說得不錯,老太太的子,可真是說不準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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