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鬧得闔府皆知。
然而陸玨這個三哥趕到后是如何做的?
陸玨護短,護的卻不是陸淇這個同父異母的庶妹,而是那個兇狠過后,一見他就委屈地躲他懷里哭的小丫頭。
他的姑娘只能他自己管教,旁的誰都不能手,陸進廉也休想置喙。
可婉婉上教陸淇放任婢婆子們手過后留下的傷痕,掐的、踢的、打的,他卻無論如何都不肯就此罷休。
父子二人當堂對峙,定要陸進廉用家法嚴懲陸淇。
最后把陸進廉得當眾下不來臺,一怒之下索將幾個手的底下人全都趕出了府去,反過來罰陸淇去跪了一晚上祠堂。
那件事,陸進廉后來過了許久到老夫人跟前提及,仍舊擰眉氣怒,說自己生了個親疏不分的“好兒子”。
老夫人沒言語,心下只想:
他哪里是親疏不分,他分明是分得太清了!
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而陸家這本經,打開來,通篇都寫滿了“至親至疏”四個大字。
“那許爺那邊您打算怎麼著?”李嬤嬤問。
陸老夫人收回思緒,沉道:“先瞧著吧,一面就給人定了罪倒有失偏頗,總歸話還沒說到明面上,他家老夫人是個很好的人,結一遭也不錯。”
李嬤嬤點點頭,也覺這樣穩妥。
現下時辰不早了,陸老夫人臨就寢前又想起來,“對了,聽聞婉婉今兒在山上傷了腳,教人去說一聲,這幾日就不用來請安了,好好歇著吧。”
李嬤嬤應著聲,將兩側帳幔放下來,輕著腳步退出了寢間。
*
浮玉居那頭在思慮婉婉的終大事時,婉婉這邊卻已經安穩進夢鄉,尋周公去了。
興許是白日里顛簸半日太過疲乏,以至于沉沉睡后,做了個極其清晰、真實,卻又很過分奇怪的夢。
又在騎馬,飛快地穿梭在林間,可是這次分明沒有表哥在背后攬著了,前方蔥郁枝葉間不知怎的竟然有一道門,從門里出一道大盛到泛白刺眼的。
“婉兒過來……”
有人在門里喚,是表哥的聲音,遠地好似從遙遠的天邊傳來一般。
可表哥怎麼會喚婉兒?
馬蹄過那道門后,駿馬消失了,樹林也不見了,婉婉站在一陌生的院子里,院子東南角種了一株西府海棠,正將紅艷堆滿枝頭。
“乖婉兒。”
面前有人俯下來抱起,是表哥啊。
他怎麼年長了許多,但卻忽然變得好小好小,短短的胳膊短短的,綿綿胖乎乎。
婉婉朝他出雙手,聲氣開口,說得竟然是:“……爹爹,抱抱。”
他半點兒都不覺奇怪,還在沖笑,揚起雙臂摟著腋下將舉得高高的,一下一下將拋到空中。
婉婉開懷大笑起來,然而沒等的笑聲飄揚太久,他就消失不見了。
從空中猛地墜落下來。
但神奇的是并沒有摔到地上,而是穩穩落到了一個人懷里。
仍舊是表哥,他在樹蔭底下接住了,現在長大了些,到他腰間還要再高一點,他的量卻好像比方才單薄了些,變了年模樣。
他忽然曲起食指不輕不重地在額頭上敲了下,笑說:“再調皮往后就不帶你出來玩兒了。”
婉婉笑得眉眼彎彎,出雙臂攬住了他的脖頸,賴住他不肯撒手,“不信,我是哥哥的小尾,永遠都要跟著你的!”
他背著去放風箏,可是沒等風箏飛上天空,他就在的視線里越來越模糊。
天開始暗了,周遭漆黑一片,他只剩下一個朦朧的影子在跟前,看不清,但周都是清冷的氣息。
他沒有說話,可就是知道他要走了,要丟下。
婉婉很害怕,死死攥了他的袖,但卻怎麼都說不出來話,只有心底里一直有個聲音在竭力嘶喊著
“哥哥,別走……”
“哥哥別走……”
“別走!”
婉婉猛地掙扎著從夢中驚醒過來,眼淚已經把枕頭都打了,眼前云茵正滿面關切地看著。
“姑娘怎麼了,好端端地怎麼會做噩夢?”
婉婉有些怔怔的,抬手了把眼角的眼淚,蹙眉,“姐姐,不是噩夢,我好像……夢到父兄了。”
“姑娘想起過往了嗎?”
云茵拿著手帕給淚的作都一頓。
婉婉忘記過去這件事是闔府皆知,但的過去究竟怎樣,恐怕就只有帶回來的世子爺和老夫人才知曉了。
可著云茵搖了搖頭,喃喃說沒有。
婉婉沒有想起來任何事。
記不起來自己父兄的容貌,也不敢說自己夢中的父兄竟全都是表哥的模樣,其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本家是不是真的有兄長。
那時醒來得知父母皆亡于疫病,陸老夫人見思念親人,因不放心教回故地,遂做主在陸家祠堂旁的小佛堂擺了靈位,以便時時祭拜。
靈牌上只有其父鐘縉,其母白璐。
想不起來,云茵也不舍得為難去回想,趕忙拿被子將人摟在懷里,繼續拿手帕額頭上的汗。
“別著急,該想起來時自然會想起來的。”
婉婉在懷里閉上眼睛,淺淺地呼出一口氣,始終想不通自己怎麼會突然做這麼奇怪的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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