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氣候清寒,通常要到四月中旬才回暖, 穿得單薄, 頭發長得很長了,垂落腰間,小巧的圓臉在倏忽飄散的薄煙里清純又嫵。
梁彥平停好車,拎起一個小提包過馬路,走近問:“不冷嗎?”
葉詞搖頭:“一會兒就上去了。”
他說:“你不用下來的。”
聞言仰起腦袋,干凈的眉眼似乎帶笑,神態恬靜溫:“怕你迷路, 忘記怎麼走。”
梁彥平微怔, 幽深瞳孔若明若暗, 結一,心弦也悄然撥。
他今天穿一件藍襯衫,憂郁的,簡潔深邃,襯得面容愈發清俊。
葉詞眨眨眼,問:“你剛下班?”
“嗯。”
“每天都這麼晚?”
“差不多。”
兩人走昏暗的巷子,廓變得模糊,晃的影子時而錯時而分離。
葉詞怪道:“你回過家怎麼沒換服?”
梁彥平聞言很低地笑了笑:“你什麼時候見我穿睡跑上街?”
葉詞一愣,低頭看看自己,不確定地問:“我很邋遢麼?”
梁彥平垂眸去,淡淡地:“沒有。”說著停頓片刻:“很漂亮。”
葉詞抿不語。
這一夜依舊各自安枕,相安無事。
清晨葉詞起床,發現梁彥平在廚房做早飯,等洗完臉刷完牙出來,小桌上已經擺好碗筷。
兩人坐定,慢條斯理靜靜用餐。
他今天換了件襯衫,黑,克制而整潔,扣子悉數扣,幾乎沒什麼,但越是嚴防死守,越是含蓄。
葉詞埋頭喝粥,不讓目游離。
“你幾點上班?”梁彥平忽然開口。
“九點。”
“待會兒一起走?”他抬眸來:“我送你。”
葉詞膛緩慢起伏:“不用,我慢慢走過去,十分鐘就到了。”
梁彥平也就沒再說什麼。他吃好早飯,放下碗筷,極為平靜的樣子:“我先上班了。”
“嗯。”葉詞看著他走到玄關,忍不住開口:“那個……”
梁彥平回來。
“我今晚有應酬,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到家。”說。
所以呢?
變相拒絕他留宿麼?
梁彥平的略歪著靠向墻壁,目不斜視,默不作聲看定。
葉詞心臟猛跳了幾下,那眼神分明如此靜謐,沉默,卻暗涌驚人。有些招架不住,別開臉,朝著鞋柜方向抬了抬下頜:“備用鑰匙你拿去吧。”
梁彥平收回視線,隨手將鑰匙揣進口袋,漫不經心再掃一眼,轉推門離開。
葉詞攥拳按心口,了好半晌才放松。
*
夜里喝得大醉,好容易從飯局,瞧瞧時間,已然深夜十點。
伍洲同開車送葉詞回家,晃得厲害,搖搖擺擺腳步虛浮,伍洲同費力地攙扶,一路絮絮叨叨架著上樓。
“你說你干嘛那麼拼,有我在,用得著孩子沖鋒陷陣嗎?”
葉詞罵道:“死五筒,現在講廢話,你要靠得住,勸酒的時候就能把他們擋開了!”
到三樓,從包里掏出鑰匙,伍洲同個子矮,攙著醉鬼十分費力,搖搖擺擺,鑰匙怎麼也對不準鎖孔。
“老葉你先別,等我開門!”
正說著,面前的防盜門從里面被打開,伍洲同一愣,還以為找錯地方,連忙往旁邊躲,待認清來人,登時睜大眼:“你、你怎麼會在這兒?”
梁彥平不語,左手夾煙,看著他旁踉蹌的葉詞,右手撈過來,胳膊摟著,讓靠在自己上,手臂在腰后攬住,輕而易舉將扶穩。
伍洲同見狀干咳一聲:“那,我先走了?”
“別走。”葉詞突然抓住他的袖子,天真無邪地笑道:“梁彥平在這兒,你當著他的面,把那天的話再說一遍呀。”
伍洲同預不妙,想扯回袖子但死活扯不:“啥呀,啥呀……”
葉詞拽著死黨:“你說他找我是為了滿足虛榮心,為了揚眉吐氣,還說他可能會報復我,甜言語哄回去,等我淪陷的時候再一腳踢開。”
“沒有!”伍洲同寒聳立,鏗鏘有力地向梁彥平表示:“絕對沒有!聽錯了!”
“你還勸我別跟他扯上關系,敬而遠之。”
“老葉!”伍洲同在梁彥平冷清的目下勉強頂住力,掰開的爪子:“你醉得不輕,趕休息,別污蔑我了!啊!”
說罷忙不迭跑下樓,溜之大吉。
梁彥平抬手關門,退回屋,將葉詞放在沙發里。
雙臂分別搭著扶手,坐姿有點囂張,借酒勁一瞬不瞬地看著他。
“你是五筒說的那樣麼,梁彥平?”
隔一張茶幾,他拿起煙灰缸坐到對面的小沙發,過藍煙霧打量:“懷疑我用心不純還把鑰匙給我,你怎麼想的?”
葉詞沒有吭聲,下頷著,視線由下往上,帶些微尖銳和挑釁。
兩人靜靜悄悄對視,時間仿佛停滯。
葉詞起雙膝,蜷起來,伏在一側,像只休憩的小鹿。閉上眼睛瞇了會兒,犯困,起先去浴室洗澡。
梁彥平瞧著,似乎刻意想要保持清醒和平衡,不希自己的醉態過于難看,連走路都格外謹慎。
梁彥平掐滅香煙,轉頭向窗外黢黑的夜,心下一陣空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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