總歸是要有這麼一天的。
從這個家里的主角不再是他,而是這個還未出生的妹妹的時候,他在心里就已經開始做起了準備,一次又一次地自我開導,但終究還是委屈和難過。
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莫過于此,他們親手給他打造了一個溫馨幸福的家,然后又把他從這個家里推出去。
如果一直待在孤兒院里,一直不記得父母,過著和其他小朋友一樣的生活,也許他也能像鐘婧一樣,一點一點慢慢修補自己在人販子手里那段日子的恐懼。
可人就是這樣,驗過家庭溫暖的覺,尹迦丞就再也不想回到那種一群人手里搶關注博同的生活了。
而尹迦丞沒有想到的是,老天給他開的這扇窗戶并沒有關上,它關上的是歲歲的窗戶,是尹家原本可備期待等著要打開的那一扇窗戶。
歲歲出生時便查出先天的腦腫瘤,且為惡病變,從出生起就沒離開過醫院,快三歲的時候夭折。
那時候尹迦丞在讀初三,整個初中三年,他幾乎都是在醫院病房里寫完的作業。
尹迦丞就讀的初中離歲歲住院的醫院很近,走路十來分鐘,因為醫院里常需要人守著,尹康白天要工作所以夜里也不能在醫院一直待著,孫慧芹因為歲歲的病月子里就沒有調養好,白天一守守一天本就吃不消,每次都是尹迦丞下了學去病房里趴在病床旁寫作業,孫慧芹才好趁著這幾個小時在旁邊睡一覺。
尹迦丞因此從小就對醫院悉,那些穿著白大卦穿梭于各個病房的醫護人員,是尹迦丞最最敬佩的人。
盡管所有人都拼盡全力去救治歲歲,可是疾病卻沒有放過,等終于會背出那首《靜夜思》,明亮的月卻再也照不到的床前。
變一個小小的木盒,被永遠塵封在地下,沒有一束能夠再照亮。
從第一年的時候,歲歲還未出生,尹迦丞終日擔心自己要被送走的那種恐懼,到后來對疾病的恐懼,他變得越來越說話,除了陪著歲歲的時候教說一些簡單的話。
從孫慧芹知道歲歲的存在開始,以前那種和尹康面對面談、聽孫慧芹溫聲細語說話的場景便再也沒有出現過。
本以為這種失去是永恒的,但卻沒想到這一切在歲歲離開以后,會再一次失而復得。
大人們的時間好像隨著歲歲一道靜止了,只有他一個人在長大。
從初中到上高中,他依然著這個家里唯一的和照顧,甚至就連一向對他不咸不淡的都逐漸對他好了起來,可越是這樣,尹迦丞反而越是到難過。
他難過于他曾經非常自私地想過,如果沒有歲歲,就好了……
他難過于歲歲離開以后,那些無宣泄的父母居然變本加厲地被還了回來……
一切好像從來都沒有變過,但他又清醒地意識到,一切都不一樣了。
他后來的那些,其實從來就不屬于他。
懷揣著這樣復雜的心理,尹迦丞曾經一度不知道該如何和尹康、孫慧芹相,繼續當親生父母他做不到,但如果怨恨他們他更加沒有資格,他好像不下心走進一個巨大的迷宮里面,往前走不對,往后退也是錯的,怎麼走都走不出來。
直到遇見鐘婧,每一次的開解,每一個假設和安,牽引尹迦丞走出那座迷宮。
“很多事都是注定好的,妹妹的出現、的離開、這是任何人都無需自責和愧疚的事,大家都只是救不了,并沒有誰害了。”
“而且假使不是他們生了妹妹,而是你的親生父母找到了你呢?你沒有可能跟他們回去?即便你不跟他們走,他們會不會經常來看你或者帶你出去玩,那你又怎麼能保證不會把從前的那些分出去一部分呢?”
“所以人都是自私的。我小學的時候我爸那個小三也懷過一次孕,當時我爸連著好幾個月都沒有來接過我出去玩,也不來我們家和我爭著搶著比誰對我好了,我知道如果那個孩子沒有流產,可能我爸從那時候開始就不會再管我了。可是后來孩子沒了,他又像從前一樣,隔一段時間就來看我一次,帶我出去玩,給我買好吃的好玩兒的,那時候我其實也失的,可我又很清楚地知道,他以后有可能還會有其他的孩子,可我卻永遠都只有一個爸爸。”
“所以是我需要他、遠遠大過于他需要我的時候,我會大大方方他那也許并不純粹的。”
大過許多許多次電話之后,尹迦丞終于從鐘婧那里看清了這個道理
所以與其耿耿于懷,倒不如替歲歲好好看一看這個沒有機會欣賞的世界。
也正是因為那一年鐘婧對他的“心理治療”,讓尹迦丞逐漸明確了自己以后要走的路,他要學理科、考醫科大學,長大以后做一名厲害的醫生,那樣他就可以救治無數個像歲歲一樣的生命,也為別人生命里的。
-
對于十四歲的尹迦丞來說,鐘婧就是那個打開籠子放他出來的人。
的聲音,就是一把鑰匙,把被鎖著的那個年釋放出來。
所以只需要開口說話,他就可以對俯首稱臣。
喜歡一個人,也許最開始的時候只是想要謝謝。
因為想要表達謝,所以默默觀察的一舉一,想要去了解的喜好,想要看見臉上開心的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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