聚龍城門前，停著一輛馬車，馬者是季青雲的隨從阿誠。此時，白餌帶著將離已經趕到，左右相顧，確定安全後，季青雲旋即幫著將沉甸甸的將離扶上了馬車。

“阿誠會把你們送出秦淮城門，但出了秦淮城門後，一切就要靠你自己了。”季青雲說話的語氣漸弱，眼中著擔心，“白餌，將離他如今重傷，你一個人，確定可以嗎？”

窗子，白餌平靜的麵容上出一輕鬆的笑，道：“季大人，您就放心吧！沒事的。”

季青雲沉默著點了點頭，終究是不忍離別，抬起頭朝淡淡地說：“我想，你我二人應該還有機會見麵吧！”

白餌垂了垂眸，長睫掩住許多憂傷，迅疾抬眼，目不經意間在繁華的街道掃過，半是流連半是蕭然，不輕歎：“也許吧！”

一時間，季青雲忽然說不出話來。

天空中飄著淡淡的閑雲，晨風漫不經心地吹過，將發吹拂起，將他袂吹得澹澹，兩個人都很沉默。

此時遠響起了沉重的鍾聲，城中百姓紛紛仰頭循聲而，議論紛紛：“看來這宮裏頭又有大事要宣告了！”

疑的目淡淡收回，看向季青雲，不問起：“今日，宮中有什麽事發生嗎？”

季青雲頓時一愣，神有些木然。若無一事一笑，告訴：“呃……無事，無事！估計要頒布什麽新政令吧！”

“哦。”白餌會意地應了應聲。

馬車前頭，阿誠回頭催促：“大人，時間不早了，恐亡奴囹圄生變，還是盡快出城吧！”

絡繹不絕的街道上，二人互道了一聲珍重，就此做了別。

季青雲目送之中，馬車安全地駛出了城。

如瀑傾斜人間，將偌大的秦淮越照越亮。

不久之後，眼看馬車便要出秦淮城門，一聲長嘯憑空而出——

“將馬車給本宮攔下！”

聞聲，車的白餌驟然一驚，掀了轎簾往後看，隻見黎桑鈺攜著一隊士兵正從後麵趕來。

忽見城門被城下的若幹士兵堵死，阿誠瘋狂將韁繩拉扯住，馬蹄騰空而起，激起遍地塵埃。

心驚跳地問：“白姑娘，現在該怎麽辦！”

白餌掀簾而出，告之：“你即刻想辦法去通知季大人！”

“可是你——”阿誠惶恐。

“快！”白餌神變得很是嚴肅。

無可奈何，阿誠隻好將韁繩到白餌手中，然後跳了馬車。

後，黎桑鈺呼聲接連不斷，兩隻登時瞄準了城門的出口，將韁繩扯得死死的，塵埃渙散，萬象初開，策馬之聲在空中炸開，著孤注一擲的決然！

見那馬車要闖，黎桑鈺當即發令：“放箭！攔住！”

剛走幾步，那馬竟被迫停了下來！

白餌正糾結著，一抬頭忽見無數羽箭迎麵來，當即振臂而起，站在馬鞍上，咬牙關不斷揮舞著手中的藏拙。

此時，黎桑鈺已將馬驅到了城門下，徹底將那馬車攔截。恐羽箭傷及車中之人，當即揮手，“住手！”

環顧四周，與馬車已被黎桑鈺的人包圍，白餌心中忽而一沉。忽聽得黎桑鈺厲聲道：“大膽亡奴！竟敢私自逃獄！這一回！你必死無疑！”

“我本無罪！何來逃獄一說！公主這麽想要我死，究竟是以權謀私？還是為了掩蓋什麽呢？”白餌恨聲道。

黎桑鈺頓時惱怒，驟然發令：“都還愣著幹嘛！速將亡奴白餌給本宮拿下！”

士兵一擁而上，姿騰空翻起，旋即飛到了馬車之頂，士兵舉目弗及，紛紛飛起手中的兵，試圖將下來。

此時馬忽而驚，整個馬車開始變得很不穩定。隻好縱跳下，與那群士兵戰起來。

很快，便用力不濟，戰鬥力直線下降，後還有手臂莫名過幾道傷痕，教痛得再也直不起子。

日在微斜地目裏一片天旋地轉，吃力地睜著碩大的眼睛，直直地盯著一雙雙虎視眈眈的眼睛，越來越無力。

難道這一輩子注定逃不開那個囚牢嗎？

不！

厭惡那個地方！極其厭惡！

絕對不能再一次回到那裏！

餘裏，見黎桑鈺正命人登車把將離帶走，猛地發出一聲咆哮：“別他——”

手中的藏拙猛地揚起，幾個箭步之下，勢不可擋，橫空劈出。

兩個士兵頓時不敢靠近，默默退了下來。

死到臨頭竟然還敢這般放肆，黎桑鈺徹底被激怒，眼中銳利的鋒芒迎麵而下，“白餌！你敢阻我！”

將靠在馬背上，無力的手使不上勁垂落著，刀尖拖在地麵，無聲地滴著珠。

微微息了片刻，語調瑟瑟地開口道：“你休想帶走他！”

“你今日若肯主將他出來，本宮可以暫且饒你一命！”黎桑鈺不再視一眼。

是在威脅，還是在和易呢？

白餌不冷笑一聲，道：“今日你若想帶走他，除非我死！”

“白餌！你以為本宮不敢麽！”黎桑鈺當即怒叱一句。

毫沒有被威脅到，越發淡定，越發肆無忌憚，看向黎桑鈺，眼中出一悲哀，“公主，你確定這就是你想要的麽？你錯了——”

“本宮沒錯！”

“你隻是在拿我的命當作換他的籌碼！他不是你易的貨。”

“那日聚龍城下他不也是將本宮的命當做換你的籌碼嗎？這難道就是他想要的？到頭來，他又得到了什麽呢！”

“不！他不是！那日他是真心想要救你的！”

“嗬！真心？白餌，你不覺著自己現在說的話很矛盾麽？”

“那是因為你是黎桑的公主，他——”

“夠了！一個違背承諾之人有什麽麵在本宮麵前堂而皇之！”

“我承認，那夜你說的話，我的確沒有轉達給他。但絕不是刻意違背。自那日聚龍城下他與黎桑太子歃負盟，他便不會再回頭，他心意已決，說了，也改變不了什麽。”

“他是何心意與你有何幹係！他的心意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決定的？你代表不了他！”

“……好。”終是語塞，沉著地埋下頭，將讓開，告訴：“他此刻就在馬車之中，他是何心意，你問問便知！他的心意若與你一致，我立刻將他出，絕不阻攔！”

又是橫手一阻，複言：“若不然，你必須將我二人放出城！”

……

黎桑鈺目遲緩向那車簾，心跳頓時跳得飛快，步子緩緩向前，作有些僵……

見掀簾，白餌神一，抬頭喊道：“他上有傷，不得風寒！公主要問什麽便在簾外問吧！他聽得見！”

纖纖五指停在空中無力地彎下，白餌的話，倒是順理章地說服了不再向前。

到底是不敢見他。

一簾之隔，寒風輕輕吹，撥弄著人的心弦。語調忽而變得低沉，鬆開口問他：“……將離，本宮不允許你走，本宮——”

的話忽然被打斷。

“公主！你莫要忘了——不管他是不是你的殺手，你是不是他的雇主，他已經如期完了刺殺漠滄皇的任務！離開，是他的自由！”

“如果離開是他的自由。”眸被風吹閃爍，決然的聲音忽而一頓，“那麽留下，何嚐不是？”

白餌徹底啞然，沉默地移開了一眼。

黎桑鈺五指得的，再一次開口：“將離，本宮現在要認命你為本宮的侍衛，所以，本宮要你留下來。將離，你聽清楚了嗎？”

良久，簾中沒有傳出任何聲音……

見狀，白餌眼神一轉，將走近馬車，“想必，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吧！公主請回吧！”

黎桑鈺失心一退，剛剛揚起的手與那簾子錯開，心中空落落的，很不是滋味。

驀然抬頭，見白餌已上馬車，驟然看向你簾子，喊出：“將離！你回答本宮！你回答本宮啊！”

白餌握韁繩，急切道：“公主莫要失了自己的風度！”

說罷，趕忙驅馬向前。

黎桑鈺被迫退到一邊，雙袖無力地垂落，在空中出一片寂寥。

不信這個結果，不信！

眸陡然閃過一道白，看向了出城門的馬車，“這其中定然有詐！攔住！”

士兵正要起直追，一匹快馬駛來，傳令——

“都住手！速放歌與允人出城！”

隻聽得黎桑鈺反口的聲音驚駭震響，白餌不顧一切地將馬車駛出城外，偶然聽見後不遠有馬蹄聲奔來，本想回過頭探個究竟，但因視野所限，並未看清來者。

後來馬車飛快，如籠之鵠，一往無前，後麵發生了些什麽，已然了過去。

終是離開了。

見聖旨，邊之人忽然齊齊跪在了地上，黎桑鈺眸震驚，隻聽得——

“吾皇有令，速放秦淮歌白餌與允國殺手將離出城！”

……

朱雀街，剿滅風族人的呼聲不斷。

“公子快走！”

大雪覆蓋的街道，一男一穿著襤褸布遮遮掩掩中徑直丟逃出了人群。

“噁——”

忽見公子轟然倒在雪地上，鶯鶯急著攙扶：“公子您快起來！後麵仇人就要殺來了！”

他吃力地咽了一口氣，已然有些疲力盡，但一雙眼睛仍舊激地睜大著，角的笑容蒼白。

“鶯鶯！方才路邊那些百姓說的話你聽見了嗎！他是仇族人！他是仇族人！他不是我的四弟！我也不是他的二哥！”

鶯鶯滿臉皆是恨意，實難信，昔日親兄弟，到頭來竟是狼子野心！

“公子！一切都變了！一切再也回不去了！我們快走！鶯鶯定然帶你逃出這裏！”

憤然將公子拉住，下定決心死也要護公子逃出去，不料，公子卻離開來，“不！我不走！我要去找他！我與他再也沒了道德人倫的桎梏，他再也沒有顧慮了！對！我要去找他！”

他說過，因為他是漠滄的太子，他注定不能和他走。但是，他願意為了他留下來，願意留在皇宮守著他。

他以為如此便能與他廝守一生，後來，他又說，他是他的四弟，他是他的二哥，他二人終究沒有可能。

如今，他不是他的二哥，他也不是他的四弟，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麽能夠阻隔他們了！

“公子！即便如此，你們也沒有可能了！”鶯鶯淒然道。

他心驟一，不可置信地問：“為什麽？”

轟然一聲巨響，無數刀棒猝不及防落下。

頎長的子一拉，死死護在公子上。

無盡的咒罵聲中，他驀然聽見……

“斷袖！非人哉！斷袖！非人哉！斷袖！非人……”

……

後來，他飛馬而下，一襲滾龍袍熠熠生。

他跪在雪中，將他抱在懷裏。

淚如泉湧。

“不——”

鮮汩汩而出，朦朧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。

[第二卷.雨花驚夢.卷終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