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親，孩兒無能。

黎桑篦玉年，元月一日，子正。

“瞻彼日月，悠悠我思。”

偽裝滄狼的樣子，漠滄無痕終於逃出了那個金的囚籠。

幸好這次滄狼來的時候裹得很嚴實，當他出到地下宮殿路口時，職守的士兵並沒有發現他。

準確來說，士兵抱著兵斜倚在一個恰到好的位置，角悠然劃起了甜甜的笑，睡得很是安詳。

他將這些悉得很好，目很快便鎖定到了地下宮殿的出口。

萬籟俱寂之中，悉的歌卻在不經意間，再次將他繃的心弦，徐徐扣響……

“道之雲遠，曷雲能來？”

他眉心微蹙，不由得暗自思忖，此刻，我所經曆的，難道又是一場夢嗎？

長風一起，漫天的紅楓，飄飄落落，似一場寂寞的楓雨。

他暫時閉起了眼睛，好像也化作了一片紅楓……

瞻彼日月，悠悠我思……

不自地，跟著那淡淡的歌，輕輕地步了遍地的嫣紅……

期待的眼神再次亮起，他仿佛又看見，就坐在清輝宮的大殿前，懷抱著琵琶，黛眉微蹙，玉指輕撥，專心調試著弦音……

“母親……”

一顆剔的水珠猝不及防從頭頂落下，重重地砸在了他的額頭上，有些冰冷……

“嘶……”

他驟然睜開眼，燃燒著的火把，酣睡的士兵，石壁嶙峋的地下宮殿……

他發現自己仍舊在地下宮殿的路口，沒有紅楓，沒有清輝殿，更沒有他的母親。

但那屢屢不絕的歌聲，又是怎麽回事？

他迷茫的目終於被那歌聲牽引而去，向宮殿之北，湫滁地牢的方向……

偌大的湫滁地牢宛若一座荒涼的孤島，無邊的黑暗作浪，一方結著冰霜的鐵籠仿佛從天而降，寂寞地停在這片黑暗之中。

白羅繾綣於三寸之地，三千青隻被一木簪綰在後，有些鬆散卻也不失端莊。

凝結著一層冰晶的長睫抬起，有雪，微弱纖塵，從頭頂的一寸罅隙飄落下來。

就守在鐵籠一隅，安靜地唱著，眸凝練，好像在等一縷月。毫不用顧慮他人會突然來打擾，因為，他們已習慣伴著的歌聲不知不覺地進一個個甜的夢鄉。

“瞻彼日月，悠悠我思。”

看日月迭來迭往，思念是那樣悠長。

多個晝夜織，就同現在這般，一邊唱，一邊在心裏默默念著。

“道之雲遠，曷雲能來？”

道路相隔真遙遠，何時才能……

“母親——”

才能……

意識一頓，不知為何，心跳有那麽一瞬，像是靜止的。

這聲音，到底是來自心底深的呼喊，還是時再次錯，回憶又開始倒流……

“篁妃因思念疾，為妻不忠，為妃不尊，包藏禍心，蓄意謀反，今無藥可醫，吾皇仁心仁德，賜清輝宮一座，以頤養百年！”

“篁妃娘娘，君主可是說了，清輝百年，守宮百年，您就慢慢守著這清輝宮，好好養病吧！”

“本宮沒病！本宮沒病——”

“娘親——”

“母親！”

他有一千個想要衝上前的衝，可那張悉的臉卻遲遲沒有轉過來，的眼神是那般的無助與迷惘。

心髒在某一瞬開始一陣跳痛，仿佛被刀割了似地，千金重的步子徐.徐。向前，想要靠近，卻又不敢靠近。眼前早已翻起一片霧氣，忍不住呼喚：“母親，我是痕兒啊！”

眼神不一，的意識好像終於有了蘇醒的跡象……

這好像不是夢，不然，那個聲音為何會那麽真實，仿佛就響在耳邊！

又不知為何，這一的冰冷，忽然之間，就被什麽點燃了，好像是一道熾熱的，就照在的一邊。

好像，好像也沒那麽冷了……

長睫輕抬，眼神一暗一亮之間，的痕兒就站在的對麵，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……

那可是牽腸掛肚的痕兒啊，他怎麽會在這裏，他怎麽可能會出現在的邊！

月照下來了，石壁上的火把也旺起來了，這本該無邊無界的黑暗，忽然之間，也有了明，有了一暖意！

兩道微於黑暗之中遙遙相對，讓人開始在現實與夢境之間不斷糾結與徘徊！

他終是忍不住踏破所有的黑暗，不顧一切地衝了過去，將跪於鐵籠前，眼淚止不住地流。

“母親！痕兒終於找到您了！”

驟然將挪向鐵籠一隅，全的冰消水溶一般遽然匯聚於心頭，著籠外那張悉又陌生的臉龐，滿眼皆是不信……

直到那十指扣住，抖的才開始止住，忍不住開口去問：“你真的是痕兒嗎？”

抑製住不定的緒，他努力地點著頭，不可思議地眼神一遍又一遍落在的上，實難信，那張本該傾國傾城的的容，如今卻鐫刻起了歲月的痕跡。

他忘不了，在清輝宮的花叢之間，起舞引蝶的畫麵，亦他忘不了，在庭前撥弦的畫麵……

清輝宮前，他曾問起，娘親，宮裏的人都在傳娘親生了大病，明明被打了冷宮，可每一天都過得很開心。

那時的他也的確看得出，自從到了清輝宮後，母親的笑容要比以往，多了很多。

他仍舊記得，的母親這樣說道，痕兒，你相信他們說的嗎？

他自是不信，搖了搖頭，這世上，他隻相信娘親一人。

母親也說起，清輝宮，對來說，是一種自由。

年時的他，自是不能明白，直到過了很多年，他才漸漸明白所說的話，當他將時的話再次說起，且問是否還記得。

他永遠忘不掉，在說出“記得”二字之後，他信誓旦旦地向承諾，總有一天會，孩兒會給母親一個真正的自由！

到如今，忽見這一方狹窄的鐵牢——手便是天，顯然站立不能，隻能斜倚在一個角落……不由得他心如刀絞！

“孩兒來晚了！孩兒不孝！孩兒不孝啊！”

眉心一擰，不忍見到他眼中的自責與難過，凍得發紫的瓣，一笑：“痕兒莫要自責，你做的一直都很好！還能再見到我的痕兒，母親真的很開心！”

以為再也見不到他，老天終是給了一憐憫。

為他拭去眼角的淚水，他為拂去長睫上的冰晶，四目相對，說不完這一生的話……

得知一切皆是漠滄無忌所為，他心中鑄起長恨，滾燙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地上。

“母親！孩兒這就救您出去！漠滄無忌——漠滄皇——以及整個漠滄皇族欠我們的！這一次，孩兒要他們全都還回來！他們一個都逃不掉！”

他劍眉揚起，沁著一滴珠，直指中天，比手中的金劍還要鋒利！

漠滄無忌——漠滄皇——以及整個漠滄皇族欠我們的！這一次，孩兒要他們全都還回來！他們一個都逃不掉！

執念宛如泉流融進了沸騰的，他朝雨花臺外怒吼——

“東宮還有活著的麽？都給我上！”

約莫過去了三個彈指，沒有人再敢衝上雨花臺，隻剩亡靈在雨花臺的上空不斷盤旋，而那些了重傷的東宮銳，一般斜在了塵埃中，淚模糊，臺上孤軍戰的太子，眼中一片絕……

李執被押一旁，不斷遙著那個還在負隅頑抗的影，風中嘶喊道：“殿下！收手吧！莫再反抗了！龍座上的可是你的父皇啊——”

這是他最後可以提醒他的了，太子是個明白人，隻要他跪到君主麵前去認一聲錯，君主會原諒的！

隻是……

被現實徹底到絕，漠滄無痕驟然仰天長嘯一聲，手中金劍再次舉起，衝到雨花臺外緣，將拔地而起的漠滄風國旗幟，再次砍掉。

這一戰，隻可贏！不可輸！

即便是孤軍戰到最後，他也絕不能低頭！

李執終是掩下了頭，不敢再看太子一眼，耳畔那一聲聲嘶喊響徹天穹，無數的漠滄士兵從四麵八方齊齊匯聚於雨花臺之心，手中長矛轉得飛快，將圍得水泄不通……

他可以想象得出，此刻的太子有多麽絕……

這場注定沒有結果的反抗本該就這麽結束，直到那一聲破空而來的嘶厲，徹底將遍地的荒涼再度燃起……

“殿下莫急！破西風來也——”

隻見，破西風一副黑甲罩，手長戟，忽然從天而降，接踵而起的是，他帶來的一批西風軍！

漠滄無痕絕的眸中先是一怔，有些不可思議，直到他手中長戟將堵在臺上的一排士兵橫掃而下，再次被希之火點燃！

兩隻拳頭握得幾乎要炸裂，他驟然嘶吼了一聲，從無數長矛的欺下掙而出，似一座屹立不倒的高山，手中的金劍再次閃過了的芒！

可是，這終究不是他想要的結局。

破西風戰死了。

萬箭穿心而死。

當他倒下去的那一刻，他永遠都不會忘記，太子為他發出的最後一聲嘶吼，那些在場的黎桑仇人、漠滄風人還有許許多多來自各地的人，會永遠地記住他的名字——破西風。

破西風安詳地闔上了眼睛，他知道，此生也算無憾了。

即便他知道，這一戰，必死無疑。

但，他相信太子會一輩子記住他。

一輩子記住他，不再是因那日在昌王府中出賣了他，而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，毅然決然地支持了他。

漠滄無痕單膝跪於漠滄真正的戰士麵前，一金黃戎裝沾上了目驚心的鮮，那臉上同樣是淋淋的，秀發淩，帶著浴戰後的披瘡痍，滄桑和絕。

眾人遙遙著，是看著都很心疼。

金庭上。

“皇子謀反，該當何罪？”一大臣問。

“車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