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夜中,一張側臉比孤月還要清冷,朱輕啟間,暈開輕雲似的閑愁。
將離站在旁,就這麽靜默地看了一會,原本明亮的眸,驀然暗了下去。
他知道,忘不了那個人,那個可能會讓到膽戰心驚令無比憎恨的人。
“既然要慶除夕,那你打算怎麽慶呢?”
白餌忽然看向將離,角浮出一笑。
雪靄重重,將高高的宮牆籠罩在一片夢幻之中,但那一笑,倒也是真真切切的。
將離怔了怔,皺下一道眉,有些尷尬地回道:“這種節日,我好像也沒什麽經驗誒……”
“你這麽大的一個人,難道沒慶過除夕嗎?”一雙眼睛驟然睜得大大的,吃驚地問。
他木訥地搖了搖頭,像呆瓜。
繼續盯了他約莫有一個彈指,這才忍不住拉起他的袖,不可思議地講:“來來來,給我講講,你這十八年的除夕夜都是怎麽度過的。”
“額……”忽然這麽一問,他還真有些麻木了,一番搜腸刮肚後,道:“我依稀記得,五歲那年的除夕夜,我跟著我的九哥在冰湖裏潛泳,六歲那年的除夕夜,我的九哥帶著我到一葬崗掘墓,掘了一會兒,我一個人睡著了。就相當,那個節日,我在墳堆邊睡了一夜。”
“慢著慢著,你這七八糟講的都是些什麽呀!”除夕這麽有意義的節日,竟然被他說了鬼故事,白餌眼白一翻,幾乎要暈過去。趕忙提醒:“你挑意義深刻的講,會讓你時不時想起的,而且每次想起還會不經意就笑出來的!”
“意義深刻的?”將離抱著胳膊,用手指點了點下,又是一番搜腸刮肚……突然,恍然大悟:“有了有了!我八歲那年的除夕,我和我的九哥當時正在完一個刺殺任務,完任務後,我們本來是打算趕回神將司的,可在半路上遇見了一夥山匪搶親,於是乎,我和我的九哥路見不平一聲吼,將那些小嘍囉打得滿地找牙!屁滾尿流!當時那真個盡興呀!你想想,剛解決一個大的,再來解決一群小的,那簡直就是小菜一碟呀!這就好比你,剛吃完一隻炸,餐後再來些小甜點,那種覺,爽到炸啊!”
“還有還有,那戶人家為了答謝我和我的九哥,還盛邀請我們去參加婚宴,鬧房什麽的。可惜的是,最後被我九哥婉言拒絕了!哎!雖然沒能趁機吃上一頓,但那次打得很是蠻爽的!”
深陷在那夜的回憶之中,將離眉飛舞地說完,一回頭,才發現不知從何時開始,白餌已經坐到了琉璃瓦上,隻手著撐頭,一副昏昏睡的樣子。
“喂!什麽況?”
“不錯,不錯!”
白餌揚起腦袋,勉強作出了一些反應,將離不樂意了,直言要講講的除夕。
“我的除夕嘛!絕對絕對絕對沒有打打殺殺!”白餌極力強調了幾遍,才開始娓娓道來:“二哥會親手準備好紅宣紙,題寫春聯,小桃桃會學著剪一些窗花,然後幫他一起裝飾。柳嫂子和母親會從午後申時開始窩在廚房準備一桌盛的年夜飯。那時的秦淮街市從下午開始就格外熱鬧,東市的花燈會,西市的遊龍會……我三姐比較熱鬧,就會拉著我以城接大哥之名去東西市逛上幾圈。逛著逛著,天就黑了,這個時候,母親和柳嫂子的年夜飯也準備就緒了,但是呢,我們家的年夜飯開得比較晚,因為我的父親總是要幫人送完最後一批貨才能趕回家。等到一家人吃完年夜飯,所有人就會圍在爐子邊守歲,歡聲笑語中,迎來新的一年!”
靜靜說著,眼中瑩著細膩的。
節本該如期上演,誰知,過往的一切,竟然都活了回憶。
到底是應了那句,“賞心樂事誰家院,良辰景奈何天。”
“雖然說,今天沒有春聯,沒有窗花,沒有遊龍會,也沒有年夜飯,但是呢……”
將離猶豫地說著,眼中跳著迷人的,忽然從後變出兩壇酒,將之晃在眼前,並得意洋洋地說:“我還有酒!你還有我呀!哈哈!沒想到吧?”
“你就算了,酒留下!”略帶憂傷的眸子頓時泛起了亮麗的彩,出其不意地從他手中奪過一壇酒,然後好奇地朝他問:“你哪弄來的呀?”
“這麽大的皇宮應有盡有,還愁沒有酒嗎?”將離樂嗬嗬地說著,眉間不挑起一不屑,“反正多了也是便宜那些小狼狗,倒不如取兩壇來供咱們嚐嚐鮮!”
聽此,莞爾一笑,開了酒壇子,一濃醇的香氣頓時撲麵而來。
正當準備大讚一聲時,腦袋卻被將離反手倒,栽在了他平置的臂彎裏。
“什麽味道,怎麽那麽香?”宮牆下,一個漠滄士兵忽然停了下來。
邊的士兵抬頭了那梅樹,歎:“寒冬臘月開梅花,能不香嗎?快走吧!趁著這次班,早些回去闔眼,等到了夜半,那可就有的忙嘍!”
張的步子踩在雪地上,發出了輕鬆的聲。
白餌同將離慢慢直起子,斜著眼著那兩個遠去的士兵,不笑了一聲。
“還有不到四個時辰,芙蓉玉暖宮的歌就要首批離開聚龍城趕赴雨花臺了,在此後的兩個時辰,漠滄皇族攜百也會齊齊出城登上雨花臺,那個時候,漠滄皇的華蓋也將縱橫整個秦淮的主街道……將離,你張嗎?”白餌突然問,語氣喜憂參半。
“我張什麽?”將離忽然笑了笑,朝挑了挑眉,“我看,是你張了吧!”
“笑話!我怎麽可能張?”勢不向他的譏笑妥協,白餌下一抬,信誓旦旦地說著。“我才不張。”
下邊的人剛說了點沾邊的話,這邊立馬便提起了明日之事,若不是張,又怎會因一點點風吹草而牽心弦?
將離暗自一笑,暫且將酒壇子擱到一邊,然後從懷中出一張圖紙。
“來,挨過來看看。”
“這是什麽?”
秦淮的大致廓躍然紙上。
“最北端,亡奴囹圄。繼漠滄皇族出城後的第三批隊伍,將會由此出發,這些亡奴都會被押到雨花臺,至於要做什麽,你是知道了。等最後一批隊伍肅清後,黎桑太子的人便會陸陸續續在整座聚龍城展開一係列地埋伏。”
“再看這裏,浮屠宮。等秦淮河畔的雨花臺發生暴.後,黎桑的士兵會在浮屠宮以砍殺幾個漠滄士兵為由,在此挑起事端,由此引來城中的多方守衛,屆時,浮屠宮宮主,北水南來,會啟千麵琉璃、萬象佛的機關以及浮屠宮的終極機關,一旦了熾雲殿的風人,都將毀於一旦!之後,黎桑太子的人將會占據整座聚龍城。”
“你最擔心的應該是,從聚龍城到朱雀街這段路,即漠滄皇的必經之路,黎桑太子是否會設伏。據我的調查,黎桑太子似乎早在兩天前,就把這個路段的所有埋伏都撤離了,他在此伏擊漠滄皇的可能不大!”
白餌不問:“撤離了?撤哪去了?聚龍城看似是黎桑太子的最後一步棋,但實際上更像第一步棋……明日的慶典,將弄影會同漠滄皇一起出現在雨花臺上。難道,黎桑太子打算在雨花臺手?”
“這個我也不是沒想過,隻是若他選擇在雨花臺手,多半會作繭自縛,他手中的兵力定然敵不過漠滄的士兵。”將離分析道。
“那他究竟想怎麽做?”盯著那圖紙,白餌百思不得其解。
“不管他怎麽做,對咱們來說,都是極為有利的。若他的人與漠滄士兵打起來了,不僅能製造混,而且還能分解漠滄的守衛勢力。黎桑太子最佳的出擊時間一定會選在雨花臺上歌獻舞這段時間,而那個時候,我們會為離漠滄皇最近的人。咱們占據著殺漠滄皇最佳的地理位置,也掌握著殺漠滄皇最佳的時機,定能功殺掉漠滄皇!”將離信誓旦旦道。
“那萬一沒有打起來呢?”白餌問。
“不,以我對他的了解,他不會錯過雨花臺這個機會,隻是他究竟會怎麽做,暫時還是未知。”將離解釋完,又道:“而且,我在調查黎桑太子向的過程中,意外發現,還有一勢力也在暗中做文章,這勢力非常,我猜測,應該是來自東宮。”
“東宮?”白餌不問:“你說懷疑東宮也會在雨花臺發起……”
“時間倉促,我現在還沒有足夠的線索,暫時不能論斷。”漸漸,將離陷了沉思。
白餌點了點頭,目慢慢移到東宮的位置,忽然道:“對了,我最近一直聽宮裏頭的人在傳有關漠滄的太子的事,聽說是前陣子那個太子莫名其妙地消失了,宮裏有個仙師預言今天那太子會出現,不知道怎麽回事,奇奇怪怪的……”
聽此,將離的心跳陡然跳了一拍。
“將離,你知道是怎麽一回事嗎?”白餌好奇地問道,見將離眉頭皺得的,不知道在想什麽,拉了拉他的胳膊,喚:“將離?”
他頓時心髒一,唐突地看向,“我不知道……”
“你不知道?這件事不是在宮中傳得沸沸揚揚嗎?”白餌更加好奇。
“好吧!其實,那個仙師是黎桑太子。”
“黎桑太子?”
寒風不斷刮著他的耳朵,滾燙也刺痛。
一時間,各種複雜的緒湧上心頭,教他心如麻。
他驟然看向,眼神變得堅定,著的角終是鬆開,“白餌,其實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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