鉛筆過紙張，留下一道有些重的痕跡。

喻嫿聽著他慵懶沙啞語調，驀地紅了耳尖。

姥姥姥爺都疼，爸爸媽媽也很。

會喊囡囡，喊寶寶。

隔壁的周芒阿姨也喜歡，偶爾見麵了，會呼嚕呼嚕的腦袋，笑瞇瞇喊一聲嫿嫿寶貝。

可是。

這些和謝與喊的，又截然不同。

喻嫿說不出來那點兒區別。

隻覺得，口心髒砰砰跳著，耳廓的滾燙緋紅開始往臉頰轉移。

“你……”卡殼了幾秒，才咬著轉開視線，“你別喊。”

謝與懶洋洋看著。

長睫緩慢眨，半掩眸中的勢在必得，還裝出一副乖順模樣。

“行，那喊你什麽？”

“嫿嫿，對吧。”

喻嫿了眼睫，沒理他，低頭繼續在紙上描畫。

謝與輕嘖，“嫿嫿？不理我了？”

小姑娘幾乎將整個腦袋都埋進了畫紙上，隻出有些炸的小丸子，和因為頭發起、完全出的通紅薄耳廓。

逆著，快滴的紅有些明，還有細細的小絨。

不高興了就不理人。

更像小貓了。

謝與彎著眼睛，低聲音，勾著幾分繾綣尾音，又喊了聲。

“嫿嫿，你不會是覺得我年紀太大，就不理我了吧？”

他慢悠悠道，“差八歲，其實我覺得還好，嫿嫿覺得呢？”

“……”

好像在說理不理人的問題。

又好像在說著其他的什麽。

八歲。還好。

喻嫿差點兒把手裏的鉛筆擰斷，覺要是不開口，謝與還能繼續喊下去。

隻能忍著臉頰的，小聲道，“知道了。”

謝與哦了一聲，語調仍是散漫的，眼中卻帶著幾分認真。

“那給嫿嫿介紹一下我這個謝叔叔。”

“今年二十六，哲學博士畢業，任職謝氏集團副總經理，目前……”他短促輕笑，“目前在京南附中高中部就讀。”

“沒談過。”

“喜歡一個人。”

“一見鍾。覺得上輩子就是我老婆，這輩子也應該是。”

喻嫿聽不下去了。

快速畫完最後兩筆，站起，撕下那張畫紙匆匆塞給謝與，就踩著小白鞋噠噠噠跑開了。

跑出去兩步。

又紅著耳廓折回，帶上那瓶薄荷牛。

高中部的校服很寬鬆，天氣有些悶，小姑娘隻拉了一半的拉鏈，裏麵是件的棉質長袖。

俯去拿牛時。

謝與剛好站起在下方臺階上，目輕巧一落，看到了領口出的細膩綿。

一點兒灼紅小痣，在白間，豔得灼人。

直到人跑遠了。

好似還逗留在視網上，纏纏綿綿地輕晃。

“……”

謝與閉了閉眼，驀地嗤笑一聲——對自己的。

他將視線收回，冷靜了一會兒，才低眸看向被塞進手裏的畫紙。

微微一愣。

雪白紙張上，用鉛筆簡單勾勒出一道頎長影。

合妥帖的西裝，勾勒寬肩窄腰的形，側頭出半張淩厲廓，疏離又桀驁。

影從上方打落，洇深他的眉眼。

謝與用指腹挲了下紙麵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。

對準這張畫紙，拍了張照片。

發給謝降。

謝降應該在準備下班了，收到消息回得很快。

【謝降】？

謝與又認真欣賞了一遍，然後低眸看向手機屏幕。

慢條斯理打字。

【謝與】我老婆給我畫的，好看嗎？

【謝降】你哪兒來的老婆？

【謝降】是你老婆嗎，就老婆老婆的？

謝與低嗤一聲。

【謝與】別太嫉妒。

【謝與】早晚會是。

謝與收了手機，將那張畫紙小心的卷起，也走下觀眾席，往班上走去。

謝九的脾氣差。

唯一的優點，就是對喜歡的事，有無與倫比的耐心。

他想要的，也隻會是他的。

-

喻嫿和季落冬都是走讀生。

因為喻晝和今止越、周芒工作的特殊，從上學開始，基本都是喻樊或者季嵩來接們。

今天就是季落冬的父親，季嵩來接。

他是個子溫吞和善的白淨男人，是在某次搶救行中，被周芒救了，便喜歡上了周芒這個救命恩人，結結實實追了四年多，才終於追上了人。

知道周芒工作特殊，季嵩心甘願留在家裏，自己開了家攝影工作室，平時不忙就帶帶孩子做做家務，還會做一手好菜。

喻嫿上車後，就被季嵩塞了一個巧克力凍卷。

慢吞吞抿著鬆的巧克力蛋糕，有些出神，又被倏而響起的一聲“謝家”給拉回了注意力。

季落冬坐在旁，手裏是長條的芋泥凍卷。

大喇喇翹著，一邊上咬，一邊含糊問道，“真的？之前不是說那位謝九眼賊高還冷淡嗎，謝家還張羅著要給他找對象，這麽快就找到了？”

巧克力凍很甜，喻嫿卻吃得心不在焉。

季嵩開著車，笑嗬嗬點頭，“是啊，據說是他自己說的，找到喜歡的人了，讓謝家那位沈夫人不用再聯係人……”

喻嫿突然咳嗽了起來。

恰好紅燈，季嵩將車穩穩停下，轉頭關切問道，“嫿嫿，怎麽了，嗆到了？要不要喝口水？”

季落冬已經麻溜從車載小箱中取出一瓶礦泉水，擰開遞給喻嫿。

小姑娘咳嗽得眼尾微紅，長睫沾染了一點兒潤。

接過礦泉水喝了一口，才不好意思道，“沒事，就是沒注意，嗆了下。”

季嵩叮囑道，“行，落冬你注意著點你嫿嫿妹妹。”

季嵩轉回頭去開車了。

季落冬倒是看著喻嫿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。

明明自己什麽也沒做，但喻嫿就是莫名心虛。

合上凍卷的蓋子，從書包口袋裏取出靜音了一天的手機。

消息很多，一一蹦了出來。

喻嫿的眼尾還洇著點緋，烏泱泱眼睫輕，目落在了跳出的好友申請上。

那兩個字小小的。

印刻在眼底。

讓喻嫿反複想起今天下午在觀眾席上的對話，以及剛剛季嵩說的那句話。

抿了抿。

想返回略過這條申請，回家再說。

指尖卻比腦子快，直接摁在了拒絕上。

“……”

喻嫿眨了眨眼，看著顯示的拒絕添加好友小字。

沒等想好怎麽解釋。

新的好友申請又跳了出來。

這回，申請消息裏還有個明顯的問號。

喻嫿同意了。

謝與好像時刻在盯著手機，剛同意，就發來了一條消息。

【謝與】還是覺得我年紀大，所以先拒絕我一次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