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說一個字,頭便垂得更低。
說完頭都要埋進自己肚子里去了。
周延禮倒是見怪不怪,在他眼里,高考沖不上重本的,都可以劃分到很差的行列里。
“試卷發了嗎。”周延禮問。
“發了。”陳佳肴還是低著頭。
“拿來我看看。”周延禮說。
哦。
陳佳肴低著頭轉,轉過以后,鼻間的空氣似乎都流通了很多。
悄無聲息松了口氣,原本因為張不安而不停扣弄邊的小作也停了下來。
坐在后沙發上的周延禮哪會看不到這個變化,但也只是輕描淡寫瞥過去一眼,沒說什麼。
陳佳肴回房拿了試卷又折返,途中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自己的心上。
手里的試卷也被攥得越來越。
送到周延禮手上的時候,試卷一角已經皺得不能看。
周延禮接過,頭都沒抬,“考分并不會因為你把試卷弄皺就也變皺,它只會變得更難看。”
陳佳肴想死的心都有了。
都不敢看周延禮是怎麼陳開自己的試卷的,也不敢看他是在看自己卷頭的分數,還是在看做錯了哪些題。
直到耳邊響起男人的聲音。
嗓音依然平淡維/穩,但是容卻……
“恩,倒是沒謙虛。”周延禮說,“是很差。”
陳佳肴:“……對不起。”
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道歉,但總覺得自己應該道歉。
畢竟,現在的一切都是周延禮給的。
周延禮大概也不指能給他帶來別的榮譽或者是幫助,只是一個學生,可是連學生最基本的學習能力都不能給他一份最好的答卷。
陳佳肴想著,鼻頭猛然一酸,眼淚“啪嗒”一下就掉在了地毯上。
倔強地不肯發出聲音,任由眼淚沉默又聲勢浩大地落下。
周延禮沒抬頭,也沒看到,但他看到了地毯上被眼淚氤的痕跡,放在試卷上的手微微一頓,第一次在面對學生眼淚時有了不太平靜的反應。
但是當他收回目時,余再次瞥到卷頭的大紅分數,心里那本就微弱的不平靜瞬間消失全無。
他收了試卷,抬頭。
陳佳肴明明沒有看到他的作,卻敏銳地到了男人的目。
瞬間不敢落淚,全僵直,呼吸都不敢大。
“我雖然能理解小地方的教學方法也許有些落后……”周延禮想了下,又換了個措辭,“或者別的什麼不同,但是同為初中……”
他頓了下,解釋說:“這里有初中的題目。不管哪里,教材容都是一樣的。一加一不管用什麼方法得出的結果都是二,你這個分數,是不是和標準答案差得有點遠?”
陳佳肴能說什麼,只能悶著很重的鼻音說“是”。
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,只能再次道歉,“對不起。”
三個字落地,眼淚跟著決堤。
小姑娘已經哭得不樣子,周教授卻沒半點心疼的模樣。
他就像萬千嚴肅的教師那樣,不,是主任。
“你沒有對不起我。”他面無表。
“你對不起的是你自己,你現在是學生,過去的十六年和未來的六年或者更久,都會是學生。學生的第一任務就是學習,你做對了題是在長,做錯了題就是在浪費時間。”
周延禮站了起來,他本來就個子高氣場足,站起來以后更是居高臨下。
迫力就像平地陡然升起的高山,擋在陳佳肴面前。
他說:“陳佳肴,你本來就跟別人不一樣,你知道麼。”
陳佳肴以為周延禮指的是的世和與這廣闊大城市的巨大差距。
是了。
本就跟別人不一樣。
小時候在那邊跟別人不一樣。
長大了以為要回到自己家里了,卻還是跟別人不一樣。
為什麼總是這樣與世界格格不呢。
眼前視線越來越模糊,連頭都好像跟著暈暈乎乎起來。
大概就是不太清醒了,居然有膽量抬起頭來。
淚眼模糊間,連帶著周延禮那張臉和那雙眼睛都變得不那麼嚇人了。
剩下的只是無限距離。
本以為……本以為他對是不一樣的。
把他的那份不一樣小心翼翼藏在心尖上捧著護著,生怕它掉了沒了。
如今他卻冰冷著聲音跟說:陳佳肴,你本來就跟別人不一樣。
陳佳肴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小小一隅避風港轟然倒塌。
這避風港是來的,所以脆弱到本無需狂風暴雨,只需要審判者輕描淡寫一句話,所有安全便然無存。
陳佳肴覺自己的心也跟著碎了。
很奇怪,小時候被罵野/種的時候沒有那麼難過,得知親生爺爺去世的時候也沒那麼難過,怎麼這會兒被一個外人推開就忽然好像疼地站不住了呢。
手腳有些止不住地抖,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說:“是,我跟別人不一樣。”
“從小到大,我都跟所有人不一樣。”
陳佳肴眼淚落得更兇,抬起手背抹了下眼睛,眼淚糊了一片,的眼睫也被暈染得一縷一縷。
“所以你不要管我了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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