的葬禮在早上十點舉行，墓地就在姜家房屋后面的一塊地里。

九點多鐘，村里大多數人都過來了。

姜明浩看見陸祉年和裴爍時稍稍愣了下，隨后向他倆打了個招呼，“你們什麼時候來的？”

陸祉年：“昨晚。”

裴爍看了眼他來的方向，“浩哥，你家就住那邊嗎？”

姜明浩點了下頭，“嗯。”

裴爍：“那你家和歲歲離得很近啊，跟我們以前在家屬院差不多。”

姜明浩家和姜家大伯家就隔了條小路。

陸祉年看了眼姜明浩家，斂眉思索了下，問他：“你家里有人嗎？”

姜明浩頓了下，“沒。”

姜國棟已經好幾天不見人影了，正月里也不知道跑哪里喝酒去了。

他看著陸祉年的神像是在盤算什麼，問道：“有事？”

快要起靈了，院子里人很多。好多人都自發幫忙拿了花圈挽聯，等會要拿到墓地上去。

陸祉年眼眸晦暗，隔著人群遠遠地盯著某人，“嗯，借你的地兒教訓個人。”

姜明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，姜明杰正舉著一把白挽聯站在棺槨旁。

他挑了下眉，無所謂道：“隨意。”

裴爍看了眼陸祉年，心里竟有些興。

媽的，終于可以收拾這狗東西了！

九點四十，準時起靈。

姜歲初拉著舒媛的手，“媛姨陸叔裴叔，你們待會兒就跟在后面就好了。”

舒媛拍拍的手，“我們知道了，你快去吧。”

姜歲初作為直系親屬要拿著挽聯站在最前面去，不能和陸祉年他們站在一起。

擔心媛姨他們不懂他們這邊的習俗不知道怎麼做，有些不放心。

看見姜明浩和陸祉年他們站在一起，小跑過去，“姜明浩，你待會兒幫我顧著點媛姨他們。”

姜明浩點了下頭，“嗯。放心吧。”

有姜明浩在，放心不。

轉時，視線無意中和陸祉年對上。陸祉年沖彎了彎，無聲地用口型說了句，“我在。”

姜歲初看著他，輕輕地點了下頭。然后穿過擁人群，往最前面去。

道士先生站在棺槨前，高喊一聲，“起靈！”

三聲震天響的雷管撼天地。

姜歲初手里舉著挽聯，看著的棺槨被抬起。大伯站在最前面，前捧著的像。

農村葬禮，村里人幾乎都會來送葬。人很多，送葬的隊伍浩浩。

此起彼伏、接連不斷的鞭炮聲響起，濃厚的硝煙像是快要籠罩了這座小山村。

濃煙刺鼻，姜歲初只覺得鼻尖酸痛，每一步都走得無比沉重。

陸祉年走在隊伍后面，眼睛一直看著人群前面那個單薄的背影。

心間仿佛氤氳著一團郁氣，悶得他難。

落葬、，揚土。

姜歲初跪在墳墓前，看著的棺槨一點點被泥土掩蓋。耳邊是稀稀拉拉地哭喪聲，他們邊哭邊細數這輩子的心酸苦楚。

姜歲初只是靜靜地跪著，任由眼淚無聲地流。腦海中回想著這十幾年和的點點滴滴，直至那方墓變了一座矮矮的墳墓。

從此，與天人永隔。

看著嶄新的墓碑，淚眼朦朧地淺笑著磕了三個頭。

  ，下一世一定投個好人家，不要再過得這麼辛苦了。

葬禮結束后，賓客們也漸漸散去，姜家只有舒媛他們還在。

姜歲初從葬禮結束后就沒看見陸祉年和裴爍，問了媛姨才知道兩人去了姜明浩家里。

沒多想，兩人都不喜歡姜明杰姜明珠，以為兩人是不想看到他們才去姜明浩家的。

陸盛華看著姜志國夫婦，直說了要帶姜歲初走的事。姜志國知道姜歲初和他們走比生活在自己家要好，只要姜歲初愿意他不會阻撓。

曲萍一直不知道他們要接姜歲初走，一聽這話不愿意了，“陸先生，葬禮剛結束你們就帶走歲歲。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虧待了歲歲，不要呢。”

鄉下生活，閑言碎語多。曲萍這人，面子，這些年在人前對姜歲初永遠是一副好伯母的樣子。這要是讓姜歲初被接走了，村里人肯定會嚼舌頭，說是趕走的。

“曲姐，您這是哪的話。”舒媛看穿心里的想法，笑著上前拉住曲萍的手，“這些年你們怎麼對歲歲的，我相信街坊鄰里都看在眼里。您對歲歲這麼好，我看誰敢出來說您的不是。您要是實在擔心，我們就找周邊鄰居來做個見證。”

曲萍愣了下，這個舒媛表面上看著溫和有禮，沒想到說起話來滴水不，還是坑。

每句話看似在夸，實則是在貶謫。

曲萍反應了下，笑道，“做什麼見證啊真是。我就是不放心歲歲，再說這大過年的哪有往別人家跑的道理。”

舒媛眉頭微微了，這話是在說是個外人啊。

暗暗牽了下角，“曲姐您就放心好了。歲歲打小就住我們家里，我不是開玩笑，歲歲小時候住在我們家的日子比在自己家都多。”

舒媛說著有些苦惱地拍了拍曲萍的手，“曲姐您是不知道，歲歲小時候皮薄，一遇到悶熱的天就會過敏，可是讓我了不心。這房間啊通風采都得好，不然上就容易起疹子。我看歲歲現在好像不過敏了，這一看就是您平時照顧的好。”

舒媛和曲萍兩人間明嘲暗諷的對話聽得姜歲初一愣一愣的。看著舒媛阿姨，心里暗暗佩服。村里還很有人能說的過曲萍的，媛姨居然笑著就把數落了個遍。

俗話說，手不打笑臉人。曲萍是心里有怒，而不能言。

舒媛這話明顯是在說給姜歲初準備的房間不好，曲萍訕訕地笑了笑，“這都是我應該做的。”

舒媛見說不出話了，心里暗暗笑了下，“您舍不得歲歲的心我理解。但是去世歲歲有多傷心，我相信曲姐你比我更清楚。我們帶歲歲走呢，也是讓換個環境，重新振作起來。”

“曲姐，您也不愿意看到歲歲這麼傷心對不對？”

曲萍看著舒媛懇求的樣子，了下角，“….是…是。”

還能說什麼，舒媛一席話直接把給架上去了。要是說不行，那就是不關心姜歲初。

見曲萍點頭，舒媛回頭沖陸盛華和裴天挑了下眉。

陸盛華無奈地笑了笑，這人果然還是得人來應付。

“歲寶，走。”舒媛拉過姜歲初，“我們去收拾東西。”

姜

歲初看了眼大伯，他沖點了點頭，“去吧。”

舒媛和姜歲初去房間收拾東西，姜志國和陸盛華裴天在堂屋的火爐邊聊著天。

姜明珠看著舒媛幫姜歲初收拾東西，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。

知道姜歲初這次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，又變了小時候那個眾星捧月的公主。而自己，依舊要在這小山村里，過著落后貧苦的生活。

為什麼所有人都那麼偏，就連沒有緣關系的人都會對那麼好。

姜明珠第一次在心里承認，嫉妒姜歲初嫉妒得發瘋。

“明珠，你哥呢？”曲萍從葬禮結束就沒看見姜明杰，以為他在樓上，結果去樓上找了也沒看見人。

姜明珠回過神來，板著臉說：“我怎麼知道！”

說完越過曲萍腳步踩得哐哐響上了樓。

曲萍回頭看了眼，沒有說什麼。

姜明浩家，院門閉，院子里生了荒草，看上去像是一座廢棄的房子。

房子里也是一片昏暗，老舊的土房總是顯得格外。

堆滿雜的偏屋更是昏暗，只有些許從裂開的墻間進來。

姜明杰里被塞了布條，被裴爍和陸祉年按在墻上一拳一腳像是踢沙包一樣。

他的胳膊早就被陸祉年給卸了，本無力還手，只能悶聲痛哼。

姜明浩倚靠在偏屋的門上，瞇著眼看著陸祉年裴爍兩人的手法 ，詫異的挑了下眉。

拳拳寸勁兒，打在暗，一看就是專門練過。

姜明杰痛苦地躬著，額角青筋暴起，臉漲紅。

就在他以為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，裴爍和陸祉年像扔垃圾一樣把他扔在了地上。

他蜷在冰冷的地上，面上看不見一點傷，但他卻痛苦地本爬不起來。

裴爍從來沒覺得這麼爽過，他擼了把寸頭，又往姜明杰肚子上補了一腳，“狗東西！”

“唔…”姜明杰像只蝦米一樣，痛苦地蜷起哀嚎。

陸祉年拿著紙巾一一拭自己的手指，垂眸看著地上的姜明杰，眼眸冷淡。

“我記得我提醒過你，別姜歲初。”他拭完手指，慢慢蹲下扯掉他里的布條，“你不聽，那就只能是今天這下場。”

里的布條被拿開，姜明杰瞬間像有了水的魚，大口大口息著。

他想，但是自己一用力，肚子就扯地生疼，本就喊不出聲。

姜明杰的虛睜著眼，看著陸祉年咬牙切齒道：“陸祉年，你們…你們給我等著。我要報警，我要讓你們都去坐牢！”

陸祉年嗤笑一聲，“那你試試看，看是你先進去，還是我們。”

姜明杰看著他狠地笑，眉心跳了跳，“你…你什麼意思？”

陸祉年瞇了下眼，“你自己做過什麼不記得了？”

姜明杰看著他危險的目，不咽了咽口水，“我…什麼也沒做過，你在這嚇唬人。”

“哦～是嗎？”陸祉年挑了下眉，拿出手機輕點幾下，找出一段視頻放到他面前，“那這個人不是你？”

視頻是他和張雅琪霸凌學校一個同學的監控視頻。

他清楚地記得，這是在張雅琪家里。張雅琪看不慣這個生，讓他把這個生帶到家去。他看著張雅琪和其他人讓這個生跪在地上學狗，

們扇耳，服，還有人錄像。

他雖然沒有直接參與，但確實是他把那個生帶過去的。

姜明杰看著視頻里那些人笑的邪惡，而自己就坐在后面的沙發上旁觀著。

他第一次覺到自己好像對張雅琪有了一種厭惡，對自己也一樣。

他低下頭，喃聲否認道：“不是我，這里面的人本就不是我！”

陸祉年看著他懦弱又懊悔的樣子，嘲諷地扯了下角，“每個人都生而平等，你們不該這麼作賤他人的自尊。”

事后的悔悟是最沒有意義的。

他站起，平靜淡漠道：“以后，不要再出現在姜歲初面前。”

他不想讓姜歲初和以前這些傷害過的人有毫牽扯。

陸祉年和裴爍離開后，姜明杰躺在地上低低地哭出聲。

姜明浩斜眼看著他，扯了扯角，轉回了房間。

姜歲初東西本來就不多，沒多久就收拾好了。

陸祉年裴爍回來時，陸盛華和裴天已經把姜歲初的東西裝上了車。

姜志國和曲萍出門送。

姜志國有些不舍，紅了眼眶，“歲歲，照顧好自己。”

姜歲初抿著，點了點頭，“嗯。大伯你也是。”

曲萍看著兩人，也上前拉住姜歲初的人，“歲歲，大伯母是真舍不得你。你要是想家了，隨時回來。”

姜歲初知道伯母這話不過是說給陸叔他們聽的，沒有拂面子，只是淡淡的‘嗯’了聲。

時間不早了，陸盛華說：“那我們就先走了，姜大哥。”

姜志國了下眼，“好。”

裴天看著陸祉年和裴爍，“你倆待會和歲歲一輛車。”

陸祉年：“嗯。”

裴爍笑嘻嘻地答應，“好呀。”

正好他不想和裴天一輛車，不然這一路上他大氣都不敢，不得憋死。

舒媛攬著姜歲初的肩，“歲寶，上車吧。”

姜歲初：“嗯。”

看向大伯，嗓音有些抖，“大伯，我…先走了。”

姜志國沖揮了揮手，“誒，走吧走吧…”

陸祉年走過來取下肩上的背包，聲對說：“走吧，回家。”

裴爍也蹦過來手搭在姜歲初肩上，推著往車走，“歲歲公主起駕回宮喏～”

姜歲初：“………”

裴天看著自家兒子那吊兒郎當樣就忍不住手，“這麼大人了，能不能穩重點。”

裴爍頭一偏，躲開裴天的如來神掌，嘻嘻一笑，“誒嘿，沒打著。”

皮完趁裴天還沒發火，趕推著姜歲初坐上了車。

陸祉年無奈地笑了笑，繞到另一邊坐上車。

陸盛華笑著拍了拍裴天的肩，“走吧。”

幾人再次向姜志國曲萍道別，然后上了車。

兩輛轎車依次駛離小山村，盤山公路上，姜歲初在車里著山底下的村莊，心里默默判別著墳墓所在的位置。

，再見了。

手背上傳來一抹溫熱，一只好看的手握住。

側眸看去，陸祉年溫繾綣地看著自己。

“歡迎回家，姜歲初。”他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