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初八的時候，江漁帶上簡單的行李從家裏出發，爸媽忍著淚把送上了綠皮火車。

江漁是獨生，人又瘦小，從外形上看，怎麽也是弱不風那一掛的。

江回兩夫妻是堅決不同意去那山旮旯支教的，怕吃不了哪個苦，又怕去了那人生地不的地方，人欺負。

江漁花了不小的力氣說服他們，說也就兩年，晃眼就過，而且每年寒暑假還能回來呆一段時間，等支教回來，就陪在他們邊哪兒也不去。

老兩口知道江漁倔，說什麽也沒用，隻得允了。

磐石鎮青山村，是個多民族人群雜居的地方。

支教的小學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老頭，他親自去鎮上接了江漁。

江漁看著他穿著一洗得發白的中山裝，戴著一副黑框眼鏡，板站得筆直，渾散發著書生氣，頓時對他肅然起敬。

張校長接到江漁後，領著搭給村裏送料的拖拉機往村裏走。

拖拉機的聲音“突突突”的響得厲害，江漁和校長坐在滿是化學味道的化上，一路顛簸著聽校長扯著嗓子給介紹村裏的況。

現在青山村寨子裏有五十七戶人家，因為當地地形不好，土地貧瘠，種莊稼收很差，幾乎隻夠溫飽，政府每年都要撥錢下來扶貧。

年輕人都去外麵打工了，留下來的都是老弱婦孺，有條件的人家把老人孩子也接出去了，就剩一座空落落的房子留在那裏，一兩年不打理，屋前屋後的茅草會比人還高。

村裏現在隻有一所小學，有三十二個學生，一二三年級的上午上課，四五六年級的下午上課，原本有三個老師，加上校長，一共四個人授課。年前的時候有個教師被家裏回城裏去了，校長不得不打報告上去，重新招了一個進來。

就是江漁。

校長一邊介紹一邊歎氣，江漁看得出他滿臉憂心，可能是擔心幹不長久吧。

“這裏苦啊，米飯雜糧混著吃，條件好點的家庭，趕集的時候去鎮上買點，就那一點，老的也舍不得吃，但也不夠孩子塞牙的，都在長嘛，饞得慌。但是真的是沒有辦法，這些上了年紀的，祖祖輩輩在這裏，他們挪不了窩，而且因為太落後，沒見過外麵的世界，覺得就這樣的日子雖然過得艱苦，但也沒什麽不好。”

“所以我就想，得把這一代的孩子們的眼界開拓起來，讓他們多學點知識，多了解一些大山外的樣子，這樣以後他們即使舍不得離開，起碼更有能力改變這裏，讓這裏變得好一點。”

江漁把雙手躲進袖裏，遮住前幾天和表妹一起上街做的甲。

平時也吃雜糧飯，但那是為了養生。

這裏的人吃雜糧飯，是因為糧食不夠。

江漁一邊聽校長的介紹，一邊觀察沿途的風景。

看見了頭上包著已經看不出原的布帕子的老者，帶著陳舊頭飾的老嫗，打著腳牽著牛的五六歲的小孩。

那些房子結構都是一樣的木質的，上下兩層，下麵一層養著牲口，上麵一層住人。

不寬的公路附近有小溪，跟著公路的方向一直往前。

不遠的山特別的高，高高的山上現在是茅黃一片，那是秋收後來不及收拾的莊稼的草禾。

這一切給江漁的覺就是：原始。

這覺和旅行時所見的陌生風景完全不一樣，因為知道，這次不再是路過，而是要留下來，和他們短暫的融為一。

而且，要帶給這裏的孩子知識和信仰。

有一種很特別的，讓有些想哭。

可能是，自己的責任太重大了。

下了拖拉機，江漁隻覺得被抖得渾發麻，覺耳邊還是那“突突突”的聲音散不去。

張校長有些不好意思：“沒坐過這車吧？村裏路窄，要拉什麽全靠這車了，可不能小看。”

江漁笑得大方:“就有點麻，還好玩的。”

張校長：“是了，電視上都在演，那些城裏人特意花錢到農村驗生活，就是圖個新鮮，你也是頭一回，新鮮，哈哈。”

他說著就來提江漁的行李箱，江漁連忙搶過來：“我來我來，不勞煩您了。”

怎麽能讓一個把自己父親年紀還大的長輩來幫自己提箱子呢。

張校長別開的手：“這多大點事，你不知道，我工作之餘，也是種了不地的，力可不比你年輕人差！”

江漁不好再推辭，隻得跟著他往宿舍走。

外來教師的宿舍也在學校裏，學校一共兩層樓，六個教室，一間辦公室，一間材室。旁邊矮一點的是教師宿舍，有廁所和廚房，但是是公用的。

張校長推開其中一間房的木門：“你住這裏，打掃幹淨了的，你看差什麽告訴我，我給你再去備。”

江漁連忙彎腰謝。

張校長又帶著看了廚房廁所，走到廚房看著圓筒的蜂窩煤爐皺著眉轉問江漁：“對了，你會不會做飯？你要是不會，到我家裏去吃，我家也不遠，老婆子平日都是做好飯等我的。”

江漁知道要來貧困地方，特意打扮得很肅靜，穿的是灰的長款羽絨服，白的平底鞋，牛仔，頭發剪好打理的齊耳短發，臉上也未施妝容。

但即使是這樣，看起來還是一副養尊優的樣子，和這有些黑的廚房比起來，有些格格不。

江漁連連點頭：“我會的我會的，我外婆家也是農村的，這些我都能用。”

張校長：“你能吃苦，真好啊。這裏沒有自來水，要去那邊的井裏挑，這種活你幹不了，我代過溫老師了，挑水的事他一個人負責。”

江漁雖然不知道溫老師是誰，但自己剛來就把重活分配到別人頭上，覺得十分不好：“我慢慢提也行。”

“他勞得很，你不用和他客氣，不過這小溫今天去哪兒了，我來這半天都沒看見人影。”

張校長自言自語了半句，抬腳往另一個宿舍走去，邊走邊喊：“溫老師！小溫！新老師來了，出來認識一下！溫斯年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