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州清晏殿。

雍正親手從匣中取出了一卷黃帛，並看向自己前世今生俱最信賴的兄弟，“十三弟，你且看看這個。”

怡親王如何不知那匣中放了什麼，此時不免惶恐，他連忙擺手道：“既是立儲，臣弟怎能過目？”

雍正笑容溫和，不像個皇帝，倒像是尋常人家的兄長，“你不一樣，朕百年之後，是要託孤與你的。你不但要看，還要記在心裡纔是。”

託孤啊！四哥連這樣的擔子都付了，怡親王一時只覺得重如泰山。

良久之後，怡親王這才接過這卷黃帛——明明輕飄飄的，他卻覺得格外墜手。

展開那黃帛，那上頭的容，倒是沒有出乎他的意料。怡親王仔仔細細將上頭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裡，方纔連忙將黃帛送歸那匣中，“臣弟……明白了！”

雍正長長嘆了口氣，他老了，但好在十三弟此生沒有經歷那場磨難，子骨倒是尚可。如此一來，他便是最好的託孤之選，也是輔政第一人選。馬齊、張廷玉什麼的，都給朕靠邊兒站。

“臣弟，自會守口如瓶。”怡親王忙又正道。

雍正知今日給了十三弟太大的力，便笑著說：“其實這事兒，很多人都猜得到。也算不得什麼了。朕不過就是給後輩子孫立個規矩罷了，也省得日後在鬧出先帝朝那種是非。”

話說到此，雍正不免眸子幽暗，可饒是如此，還是不足以完全避免爭端。弘曆，竟是愈發不安分了。

怡親王也想到了這位四貝勒，他小聲道：“四貝勒……一直不得差事，言行舉止難免有些了分寸。”

雍正冷然道：“這和有沒有差事沒關係！”

連弘時都比他安分幾分！

怡親王嘆了口氣，四貝勒這樣焦躁的心，擱在先帝朝，早就被人彈劾結黨謀私了。好在馬齊知道分寸，躲著，甚至不惜上摺子請辭——其實馬齊哪裡捨得這大學士的高位？實在是被得沒法子，才只得以此自證忠心。

幸好四哥沒有準允馬齊致仕，他手頭這些事兒，哪裡離得開馬齊這樣老道沉穩的幫手？

“朕會下旨申斥，他好好閉門讀書。”雍正黑著臉道。

……

這一日傍晚，弘晝一臉歡喜地跑到澹寧殿，“額娘，大喜啊！”

聽得“喜”字，舒錦本能地一個機靈，脊背汗都豎了起來，“什麼大喜？你福晉有喜了？！”

弘晝笑臉一僵，有些鬱悶地道：“您不是不著急嗎？”——怎麼口就是我福晉有喜了？

舒錦這才鬆了一口氣，“既然不是有喜，就不要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嘛！”

弘晝黑線了，分明是額娘您日有所思、夜有所想，纔會誤會的好伐？

弘晝便道：“汗阿瑪下旨訓斥了四哥，還讓他閉門好好讀書。”

舒錦笑了，雍正這是惱火四貝勒弘曆跳竄得太厲害，這才加以敲打啊。偏偏又是在剛剛“建儲”的節骨眼上，這下子，明眼人都明白，正大明殿後寫的名字斷然不會是他了。

弘晝旋即又蹙眉道：“可汗阿瑪隨後又下旨，給了三哥理藩院的差事。”

舒錦淡淡一笑：“藩蒙如今大不及從前，理藩院也就不算什麼大權在握的地方。皇上此舉，倒更像是在褒獎他安分守己。”

和四貝勒形了鮮明的對比。

聽得此言，弘晝嘿嘿笑了：“如此一來，四哥便是連三哥都不如了！”

舒錦嗔笑：“你也不要得意忘形，別忘了，你現在也是天天讀書，和四貝勒沒太大區別！”

弘晝不由一臉鬱悶，是啊，他又何嘗不是天天閉門讀書？唉，這種日子，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啊！

見弘晝被打擊到了，舒錦便了他的狗頭，“好了，你獨獨被留在宮裡，整日不讀書，還能做什麼？”——聖祖太子胤礽不也是這般？

“弘時和弘曆都羨慕得要死呢！”舒錦笑著打趣道。

弘晝語氣有些冷：“那就他們羨慕到死吧！”

舒錦看在眼裡，不心道：這孩子，著實是沒有半點兄弟義啊。

不過也是，弘時和弘曆都對儲位有想法，既如此，便是競爭對手，哪有哪來的兄弟分？

舒錦便道：“前陣子，謐妃常跟我抱怨弘昕讀書不用功，你若得空，便多指點他一二。”

弘晝立刻笑著說：“七弟只是憊懶些，他其實不笨的。”這笑容裡頗有幾分寵溺和包容。

舒錦莞爾一笑：“那你就多督促他一二。”

弘晝猶豫了一下，其實七弟不必苦讀的，汗阿瑪對六弟七弟素來寬宏，讀書騎皆不嚴厲苛求。但轉念一想，汗阿瑪有十三叔，他日後也總得有個得力的兄弟纔是，於是他鄭重點頭，“額娘所言甚是，七弟著實太憊懶了。”

舒錦暗暗腹誹，你還好意思說別人憊懶！你不也整天想著懶嗎？只不過雍正太過嚴厲，你丫的沒機會懶、也不敢懶罷了。

“對了，六阿哥的學業如何？”舒錦便順口關心了一句。

弘晝輕輕嗤笑：“六弟……他連七弟都不如呢！早些年，連漢語都說不利索，如今漢學亦是一塌糊塗，先生們時常焦頭爛額呢！”

宣太妃無意讓這個孩子捲奪嫡中，所以讀前，愣是沒教過他學漢語。也正因此，雍正對六阿哥是最寬容的。

“你對六阿哥也多關照些，這孩子……將來八是要娶科爾沁的格格做福晉的。”就如先帝的第十子，娶了蒙古福晉，也就意味著沒有爲儲君的可能了。

弘晝雖然跟這個弟弟不大談得來，但六弟總比三哥、四哥他順眼多了，便鄭重點頭，“額孃的意思，兒子明白。”——既然沒法跟三哥四哥兄弟深，但力便多放在弟弟們上。汗阿瑪看在眼裡，定會欣的。

“哦，對了，額娘，您要是真急著抱孫子，兒子可以努力一下的！”弘晝忽的道。想抱孫子，不是什麼過分要求，真的不用口是心非的。弘晝如是想。

舒錦黑線：“滾！！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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