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?
沈家作為曾經抵狄國侵,立下赫赫軍功的武將之家,必然第一時間被派往奔赴前線。
而這樣的戰爭,豈是小小一個沈家能夠左右的?
即便沈將武功修煉至先天,也不過是以卵擊石,一人如何與歷史的洪流相抗衡?
“許老將軍與我商議,與其讓王姨娘時刻與狄國探子聯絡,出賣大興報,找機會對沈仲謙下手,不如將引進府,斷了的耳目,再伺機造假消息,誤導狄國。”
“而這件事,只能我與許老將軍二人知曉,以防走消息,王姨娘逃,或是聯合其他探子,對其他武將下手。”
說到這里,沈老爺子跺了跺手中的木杖,一臉無奈。
“也就是這個決定,才害了你娘啊!”
“本就一心撲在謙兒上,生下你二哥后,子骨就虛弱不,又聽聞他納妾......”
“那一次,也是大病一場,之后就郁郁寡歡,沒了笑容。”
“我勸了謙兒數次,他也知曉對不住你娘,二人倒是有了一段好時候,只是,你娘懷著你,謙兒又死不改......”
沈心中冷哼。
雖說這件事,的確是沈老爺子推波助瀾,但于于理都還說得過去。
但那渣爹就真不是個東西了。
若換做個護娘的人,即便是納妾,也不過是兩人心中有些裂,肯放下段,好好彌補的話,娘也不會年紀輕輕就去了。
而且,渣爹對和哥哥,可不見得有多愧疚。
反而對王姨娘那細作所出的沈,萬分疼,恨不得捧在手心里。
簡直是荒謬可笑!
這種人若上了戰場,只怕早就被人坑的墳頭草都數丈高了。
“哎......每每想來,若不是我讓王姨娘進了門,你娘何至于”
“好在你大哥雖木訥,但秉善良,憨厚老實,不似謙兒。你自小纏著你祖母,所以便將你接到了我們院子里教養,也沒長歪。”
“只是你二哥......”
“哎,罷了,都是我造下的孽啊!”
沈老爺子十分自責,數次嘆息,聲音都有些發。
沈不知,這些事埋在他心里,究竟有多久。
也難怪他的病一直不好。
原以為,只是思念亡妻,卻不想,他心中著如此一塊巨石,久久難以息。
他將沈家的一切都背負在上,卻不曾為自己找個借口。
“爺爺,不是你的錯!”
“不,丫頭,你不懂......”
他似陷在了自己的痛苦之中太久,久到已經難以掙。
他的心,纏著麻麻的荊棘,每一上,都是鋒利的倒刺,將他牢牢地困住,折磨。
沈心疼地坐到他邊,將他枯瘦的手握住,想給他,哪怕一點點的安。
“爺爺,世間諸事,是命運的擺弄,是上蒼的玩笑,或許與你有關,卻絕非你一力能左右。”
“若狄國細作不是王姨娘,若我娘豁達,若......”
“您何苦將這一切都歸于自己?于國而言,你沒有錯,于家而言,沈仲謙才是真兇,爺爺能否看開一些?”
沈老爺子愣了愣,抬眸迷茫地看著。
許久,一雙昏黃的眸子溢出淚來。
他偏頭,不肯沈瞧見,聲音哽咽。
“丫頭長大了!”
“真的長大了!”
他的肩膀開始聳,漸漸地,整個人都抖起來。
沈仿佛,聽到了大顆大顆的淚,砸在矮凳上的聲音,仿佛連它,都要承不住這悲痛。
沈一怔,低頭看向自己握著沈老爺子的手,忽地心中劇痛。
抿,卻將沈老爺子的手,握得更了些。
“爺爺......”
“也是愿你能解開心結,康健的......”
沈泣聲,低低地說,淚也順著臉頰落。
一時間,車廂里只剩下二人默默的淚滴,墜落的聲音。
直到馬車緩緩減速,漸漸停下,沈老爺子才忙抬起手臂,用袖子抹去淚跡。
吸吸鼻子,他出聲安道。
“都是爺爺不好,一把年紀了,還哭鼻子,丫頭莫怪!”
“你是我爺爺,你在我眼里,無論做什麼都是可親可敬的。只......爺爺莫與我生分了,我是您孫,永遠都是。”
“噯,好孩子!”
沈老爺子聽了的話,又吸了吸鼻子,重重點了點頭。
“走,丫頭,咱們到家了!”
聽到他喊自己的綽號,沈破涕為笑,應聲點頭。
“嗯,咱們回家。”
想起這個綽號背后的故事,沈不有些想笑。
其實沈小時候很瘦小,記憶里祖母時常哄著吃東西。
自三歲開蒙習武,的胃口漸長,把祖母給高興壞了。
又怕吃不好,不長,便特地尋了做好的各地廚子,給變著花樣多做吃。
偏生就吃那種炸得脆脆,油滋滋的五花。
祖母見喜歡,便隔三差五就給做,祖父便打趣說快長五花了,于是便有了丫頭的綽號。
只這綽號只有兩老會,又因與諧音,所以沈府中人,也只當時兩老口齒不清歪了聲。
每次聽到沈老爺子這麼,便覺得格外親切。
此刻再聽,更覺心中激不已。
笑容燦爛地掀開簾子跳下車,婉拒車夫的幫忙,著手臂扶沈老爺子下來。
只是,二人剛站定,一直伺候沈老爺子的鐘伯,便一臉憂心地走上前來。
“老爺,小小姐......府里不太平。”
“老鐘,出了什麼事?”
二人瞬間收斂笑容,臉沉了下來。
鐘伯看了眼沈,又轉向沈老爺子,言又止。
“無礙,你說罷!”
“是!”
得了沈老爺子準許,鐘伯將家中的事說了一遍。
隨著他的講述,沈老爺子的口逐漸起伏,呼吸聲也重起來。
沈也抿起了,眼神漸漸凌厲。
“逆子!”
“他到底想干什麼!”
“難不還想把我這糟老頭子趕出府不!”
沈老爺子氣得狠狠剁了剁木杖,眼里是濃濃的失。
沈替他順著背,眉頭蹙了起來。
看著緩緩轉向正離開的馬車,心里突然有了主意。
上前兩步喊道:“慢著!”
“請替小與玄將軍說一聲,勞駕他來趟沈府,小還有話要他幫忙帶給恭王殿下。”
馬車上的兩軍士愣了愣,其中一個瘦高的,眼珠掃了掃鐘伯,又掃了掃沈府門口的兩只石馬,點了點頭。
隨即揚鞭,打在馬上,馬匹嘶鳴,馬蹄噠噠,車滾滾,迅速消失在月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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