即便早就預到了明朧音決定離開,明秋昀卻仍舊沒來得及見最后一面。
或許明朧音也不想再見他。
他們的母子分在這一世就該割舍的干干凈凈,來的時候清清白白,走的時候也要坦坦。
明朧音大概會有一些憾,但那些憾都與他無關。
明朧音死的那天,四號別墅里最后一朵石榴花也凋謝了。
明秋昀在院子里看著一地落花呆坐了良久,連吹過的風都顯得寂寥。
好像他在這人世間的所有想,都如同那朵石榴花般逝去了。
繁華之后,原來什麼都沒有留下。
也就是在那一刻,明秋昀將自己這一生的終點安排的明明白白。
他要再送阮芽一個禮,他要阮芽永遠記得他,然后他就會死掉,就像是這滿地的落花一樣。
或許這樣做毫無意義,但他這一生,本來也沒什麼意義。
于是他接Nefelibata,看似一切都在好轉,但世人不知,月滿則虧,水滿則溢,看上去太過完無缺的東西大多意味著極致之后的毀滅。
他要的就是這份出人意料的,盛大的毀滅。
決定離開那天,他特意在酒柜里選了一支珍藏多年的葡萄酒,靠在藤椅上看著天空中浮的云。
這是他的一點小好,沒什麼事干的時候就喜歡看著天上的云發呆,腦子里什麼都有,卻又什麼都沒有留下。
在死亡的最后一刻,他會看見些什麼呢?
據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走馬燈,會在死亡的一瞬間播放這一世最重要的記憶,但明秋昀思來想去,覺得自己似乎并沒有什麼重要的記憶,于他來說重要的,都如同飛灰一般讓他清楚的知曉再也不會回來,于是那些重要的,也就變得無足輕重了。
明秋昀將遙控放進阮芽手里的時候,看見滿眼都是淚,他想說一句不要哭,卻又到底沒說。
因為阮芽就是這樣一個哭鼻子的小姑娘,如果哭能讓好一點的話,哭一哭也好。
“去吧。”他聽見自己說。
他看著阮芽的影漸漸消失,聽見耳畔一聲極大的轟鳴,讓他的耳陣痛,但這已經無關要了。
明秋昀靜靜地躺在藤椅上,淺薄日下他面十分平和,這紛紛攘攘的一生里,他再沒有過這樣平和的時候。
原來母親在決然赴死的時候,是這樣的心。
不需要任何的同和眼淚,因為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最開始,他們就比誰都清楚結局。
知道結局還要繼續走下去,本就是一種無畏,既然無畏,又何來恐懼?
天朗風清,山林里有鳥類驚的啼鳴,它們撲騰著翅膀飛出很遠,明秋昀的視線追隨著它們,眸空而寥遠,火舌席卷上來而來,在越來越高的溫度里,他輕輕的一聲嘆息,仿佛悲戚。
多倔強啊。
即便死亡迫在眉睫,還是不肯對阮芽說出口的那句話——
“這是我第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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