話雖如此,可曲雙心裏沒底,還是卡著子時的點拉著顧雲聽去燒了頭香。
天晴朗,月明。
顧雲聽負手立於庭前,隔著一道朱漆木門著佛龕里鬚髮皆白的彩塑,垂眸。
其實求籤也有賭的分,曲雙浸賭多年,出千的手法也是層出不窮,倘若只是要一支簽,自然可以輕鬆做到。
可是偏偏要問的,是所謂的「天意」,總不能自欺欺人。
龕中老者手中扶著一支木杖,量的比例不長,著紅衫,白眉白須之下,雙咧開的笑意弧度興許就是對紅塵中人的無盡憐憫。
「老顧!子時都已經過了,我能不能現在求籤啊?」曲雙上完香出來,一臉躍躍試的神。
「本來就是要與眾人搶出來的第一枚上上籤,才有你想要的寓意吧?你現在搖簽筒,和出老千有什麼區別?」顧雲聽幽幽地道,「何況,為了公平起見,僧人傍晚出去的時候,把簽筒帶走了。」
「……那我要怎麼辦?」曲雙有些懊喪,「卯時才開山門,還有好幾個時辰啊。」
「回去休息啊。上上籤本來就不好求,否則寺中每日都可以求籤,一年三百六十五日,一人一支都早就已經得償所願了,又怎麼會每日這般趨之若鶩地起早來求?」
霆都里一共多人?一天一支,這麼多年,早就人手一支了。不稀奇的東西,這些傳聞便很難再延續下來。
還是看緣法的。
曲雙不是不明白,坐在門檻外的石階上,緩緩搖了搖頭:「可是我睡不著。吶,倘若我沒聽說過這個傳聞,也從來都沒有來過這裏,那不求也沒什麼,我自認有本事與老陸白頭到老。可是偏偏聽說過這件事,又來到了這裏,就莫名覺得……倘若我求不到,就是天意註定,沒辦法順順遂遂地走完這一輩子了。」
「可是不管怎麼說,坎坷總還是會有的,就算你求到了這支簽……」有些既定的離別也還是在所難免。
「你不懂,就算不順遂,只要心裏想著諸天神佛都在護佑著我們,再難也一定能熬得住。就像你相信最後一定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,所以不管過程有多累,都不會覺得不能接吧。」
「……」
顧雲聽確實不是很懂。
畢竟,在眼中,一定會得到的東西,反而沒那麼值得珍惜。
不過這個時候,說這種話,十有八、九都要被曲雙打。
打不打得過另說,顧雲聽正心虛,打得過也不敢還手。
沉片刻,坐到了曲雙邊的石階上。
抬眸是滿天星。
山上空曠寧靜,星辰像是被暗雲得很低,彷彿一抬手就能到一般。
顧雲聽角微彎:「沒關係,那就在這裏等。這樣,天亮的時候,你就能最先拿到簽筒了。」
或許是出於夜靜謐的緣故,兩人的聲音都放得很輕,乍聽之下有些溫。
「喂,你說……我應該是能和老陸白頭到老的吧?」曲雙心裏沒底,反覆向顧雲聽做著無意義的確認。
「能啊。」
「那你明天能不能先別搖簽子?」曲雙又問,眼底映著漫天星,宛如蘊藏著萬分期待。
「我不求,別人也會求,有區別麼?」顧雲聽挑眉。
聽曲雙說得這樣充滿希,倒是也的確想試上一試,只不過沒有那麼強烈的願罷了。
「不一樣!別人能有幾個運氣好的?就你那個運氣……算我欠你一次,求求你了!行吧?」
顧雲聽愣了一下,不一笑,眉尾一揚:「既然你這麼說,倒也不是不行。」
欠一次。
話可是曲雙自己說的,這回,可不是算計的了。
就算,本來差不多都已經快打算放棄了。
……
卯時將至。
抱簽筒的小和尚做罷早課,進來時看見二人坐在石階上談論著一些不知什麼的話,不愣了一下。
——皇家寺院並非不接待民間香客,只是不輕易接香客留宿。留宿在寺中的人,必定是皇室宗親。
只是宗親大多份貴重,起居坐臥無不有專人伺候,不得苦,又怎麼會如這般席地而坐?
還有,們是什麼時候到這裏的?
小和尚一頭霧水。
「小師父,幾時開山門啊?」曲雙瞥見了小和尚,連忙起,問。
「啊,還有不到一刻的工夫就開山門了,二位貴客不妨先到茶房等候?」小和尚了圓圓的腦袋,道。
「不了不了,我們就在這兒等吧。」曲雙清秀英氣的臉難得笑得如此和善。
……
一個善良又不算太善良的賭徒放下了屠刀,便能「立地佛」麼?
——能。
佛殿之只有孩子的竊竊私語,與簽筒搖晃時,竹籤撞發出的清脆響聲。
竹籤落地。
「是上上籤!」
曲雙旁的一個陌生孩子驚呼,佛堂霎時有一瞬間的寂靜無聲。
顧雲聽愣了好一會兒,隨眾人的視線一起看向那個孩子,才發覺後者一直盯著的,是曲雙剛搖落在地的簽子。的神之間滿是艷羨,接著,眾人也都變得和一樣,看著那支簽子,羨慕不已。
曲雙所跪的團前,竹籤的簽面朝上,「上上」二字格外清晰。而曲雙本人已然陷了一種茫然的狀態,一顆心反覆在欣喜若狂與不敢置信之間搖擺不定,手心冰冷,卻又發了汗。
「愣著做什麼?」顧雲聽輕輕地嗤笑著,戲謔地道,「再不撿起來,我拿走了?」
「!!!」
曲雙驀然回過神,手撈簽子的速度快一道閃電。
「老顧!我求到了!」
「嗯嗯。」
「我竟然搖了一次就搖出來了!」
「心誠則靈。」顧雲聽想了想,道。
「啊啊啊這可真有你的!不枉我守了一夜!心誠則靈真的有用!!!——」
顧雲聽:「……」
這還怎麼流?
顧雲聽垂眸略一思忖,朝著一旁坐在小桌案后小僧揚了揚下,對曲雙道:「去解簽吧。」
趁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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