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顯然，楚家的祖孫三人都是這樣的人。

換了是別的行當或許還會有個不錯的結果，可是做皇帝，就難免有些缺乏天賦。如今是江山還在他們一家手裏，別人不敢，可百年千年之後，改朝換代，他們還能有什麼好名聲麼？

就是如今的稗野史，也早就已經開始給先帝他們翻舊賬了。

顧雲聽百無聊賴地想著，想再吃一塊餅，卻聽阿薔又問，道：「可是，如果皇帝心裏一定會這樣打算，而沈量無足輕重，你又為什麼要費心費力地摻和這件事？」

「印在我手裏，我可不就得裝裝樣子麼？」顧雲聽挑眉，「除此之外，你不覺得事發展到這一步，可作的空間還很大麼？」

「啊？」阿薔不著頭腦。

「就是說——比起一個個折斷對手的臂膀，或許我更希，從前在他邊指東不敢往西的狗，盡數為我所用。」顧雲聽輕笑著，隨口說著，像開玩笑似的。

但阿薔總覺得，這一次，應該不是在說笑。

「那如果人家表面答應，背後拿你去邀功重獲賞識呢？」阿薔毫不留地吐槽。

「邀功就邀功，我又不出面。」顧雲聽說著，利落地翻下桌，磨了墨，抹黑像是瞎寫似的塗了一封信，卷了拿給阿薔，「看你沒什麼事做，就替我跑一趟，把這個送到醫館。……噢，還有，天亮之前記得回來。」

雖然阿薔平時也神出鬼沒的，可真的去找也是很容易找到的。楚江宸正想著滿世界找人甩鍋，阿薔昨日也在蒹葭宮，也有做那些事的能力，又沒人懷疑，要是阿薔這裏出了什麼差錯，被人抓到，有些事就不太好辦。

「……」

對於被差遣跑的事，阿薔倒是沒什麼特別的想法。

只是低頭盯著自己手裏那一小卷信紙，覺得自己可能是一隻信鴿。

不是，好好把信展平了塞進信封里不行嘛？！

……

宮探查司的效率，顧雲聽是深有的。翌日，季公公領了那一樁差事，就沒能陪在楚江宸側伺候，只能苦兮兮地跟著專司的人來回忙碌。

顧雲聽遠遠地瞧見了幾回，也沒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再麻煩他。

事雖然還未能水落石出，可是穆群和沈量等人是早就已經回去上朝了的，穆婉和蘇貴人都被暫時足於各自宮中候審，後者氣得整日鬧騰，而前者，就算氣，也沒什麼辦法。

畢竟還裝著病。

倒是沈溪雪，因為案的緣故被耽擱著，一直晾在探查司裏頭，別說是下葬，就連個怎麼葬的章程都沒人提過一。

「好歹相識一場，我就這麼不聞不問看著後凄涼，是不是不太合適？」顧雲聽站在自己的偏殿窗前，小聲問譚姑姑。

「你想做什麼？都已經死了，就算以前有什麼恩怨……也就算了吧？」譚姑姑一時想岔了，斟酌著勸道。

顧雲聽有點沒聽明白：「什麼？」

「你不是想鞭？」譚姑姑也有點茫然。

顧雲聽：「……」

什麼時候變那種兇殘沒有人的東西了？

「我是想，要不要做主給下葬，就這麼被那些人曬魚乾似的晾著，怎麼說也有點不太面，何況宮裏野貓多……嘖。」顧雲聽到底還是心有不忍。

「是為了照顧野貓？吃那玩意兒是委屈它們的。」譚姑姑又道。

「……」這個人怎麼回事！

「你不會是真的為了沈溪雪著想吧？」譚姑姑被自己這個大膽的設想驚到了，「可是想害你很多次了，你自己說的，年的時候，也沒做什麼好事，你們又沒有舊，你替考慮什麼？」

「可是說到底也沒害我，還每次都把自己給搭進去，想想也的確是怪可憐的。」顧雲聽不有些慨。

「作惡不，還惹得蒼天看不過眼，被天收了能怨得了誰？」譚姑姑冷笑，「如果換了你是個沒有自保之力的人，這會兒早不知道被害什麼樣子了，不去落井下石就不錯了，你還想著給面下葬，吃飽了撐的？不許去！」

「……我也沒說非去不可啊。」顧雲聽有點委屈。

「我先前倒是沒瞧出來，你竟還是個善人。」譚姑姑說著，幽幽地道，「不過你這好心也省省，要是人死之後當真有魂，這沈溪雪看著你去給收，指不定要被氣什麼樣子。」

自己費心想拖下高位的人還安然自得，自己卻已經了屈死鬼。

要是換了譚姑姑，覺得得被氣得重新活過來給顧雲聽帶走。

「行吧，不去就不去。」

顧雲聽訕訕地了鼻子，選擇閉著。

……

沈府。

因為昨夜的事，沈量雖然順利回了家，卻一宿沒睡。畢竟死的是自己唯一的親生骨，難過是在所難免的，甚至夜闌人靜之時，越想越悲慟，越想越覺得沒趣。

沈夫人哭得昏天黑地的，沈量不想被帶著哭，就躲到了書房，輾轉反側過了後半夜，到黎明時才睡下了，也就順理章地錯過了早朝。

宮裏一整日都沒有傳來消息，他早朝沒去，也沒見君王下詔，就好像他不是朝廷重臣，不是天子心腹一般，悠閑地就像是個不務農不打獵不事漁樵的士村夫。

又是一夜。

沈量仍舊睡在書房。

木板床靠窗，銀月淺淺，可對於一個失眠的人而言，的確有些過於明亮了。

夜半三更，有人叩響了他側的那扇窗。

「誰？」沈量啞著嗓子問。

「救大人命之人。」窗外的男子嗓音低沉悅耳，不疾不徐，卻有著致命地蠱力。

對方稱他為「沈大人」，便是與場有關之人？

「救我命？」沈量惜命，也正是因為惜命，所以更不敢開這個窗。他冷哼了一聲，道，「本命無虞，不必旁人來救！好意心領，閣下請回吧！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