旁觀者清,雖然未必知道其中的緣由,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楚江宸最後執意送顧雲聽回宮的舉,或有意或無心,都是不想將這件事的位置擺的太高,更沒有盯著那些人作妖的打算。
所以這麼說起來,如果顧雲聽不摻和進去,這事最後恐怕還是可以被遮掩過去的,而所有的變故,歸結底都出自顧雲聽和手底下的人。
「可這只是最表面的事,」顧雲聽知道自己做了什麼,也知道自己在這件事裏能起多作用,所以更不想深究,只是繼續往下說,「宮之爭,風永遠在朝堂之上。說得無一些,本來,如果只是沈溪雪和穆婉兩個人的矛盾,就算誰死了傷了,其實也本就無關痛,畢竟是已經外嫁的兒,到了夫家,照規矩來說,的確就是這樣。」
「所以才要選穆群和沈量與皇帝議事的時候去通傳?」阿薔漸漸明白了,「這樣,他們就會因為害怕事牽扯到自己、牽扯到家族,所以想方設法來一探究竟?」
顧雲聽點頭:「是,其實他們不來,反而未必會有什麼威脅,楚江宸如今需要倚重他們,所以就算心裏有不痛快的,能諒解也就諒解了。可是人這種東西,總是對自己未知的事心懷恐懼與不安,更何況是他們那樣的人,『伴君如伴虎』這一句話早就把他們嚇著了。」
「那——然後呢?」阿薔又問。
「然後?」顧雲聽道,「穆婉和沈溪雪都是家中獨,家門日後唯一的指。只要穆群和沈量進宮來,就會把這件事鬧大,變一件與朝堂之爭息息相關的事。何況他們兩個人平日裏就是面不和心也不和的,全靠楚江宸等人從中調停斡旋。楚江宸這個人比較薄,再好用的刀,如果必須二選其一,他狠一狠心,也是不會太猶豫的。」
「……」
總覺得顧雲聽說別人比較薄,好像又哪裏不太合適的樣子。
顧雲聽並未察覺阿薔的心理活軌跡,淡淡地道:「所以那時他會思量沈量和穆群之間,選誰棄誰的問題。不過如果就只是這樣,那這損失未免也太小了。」
「都自斷臂膀了,還太小?」阿薔有些意外。
「只是要除掉這兩個人中的一個,那我還不如直接製造一點別的意外簡明奏效。」顧雲聽輕嗤了一聲,「關鍵在於,這件事的幕後推手,是蘇貴人。的爹,是兵部高層,也是如今可以完全為楚江宸所用的人之中,最能帶兵打漂亮仗的那一個。」
這一回選妃並非強征,也沒有什麼規矩,說白了,這兒他們送就送,不送也無所謂。這位蘇大人既然願意將兒送進宮來,就說明他有意向楚江宸示好——至是有所求的。
蘇大人雖是個書生,卻比朝中許多經多年懈怠有名無實的將領更備實戰的經驗,而楚江宸不肯放他出京,大概一來是因為,他一走,兵部便無人可掌握全局,萬一出了什麼事,他手下就更沒有人可以全心全意地重。二來,也是因為這蘇大人是書生,「紙上談兵」能比親臨戰場發揮更多的作用。
「蘇貴人也是獨,若是犯下滔天大罪,爹一樣難逃罪責。既然穆群和沈量都已經摻和進來,這位蘇大人自然就不能再置度外了。」
「所以……你是想讓他們三個爭個魚死網破,然後讓皇帝元氣大傷?」阿薔恍然大悟。
「不啊,他們是爭不起來的。」顧雲聽眉眼安然,「蘇大人和穆大人的關係更好一些,沈量自視過高又沒什麼能力,本來就是楚江宸一手扶植起來的傀儡,這些時日恃寵而驕、目中無人,樹敵太多了,這會兒牆倒眾人推,楚江宸想要解決這件事給眾人一個代,眼下最好的一步棋,就是捨棄這枚傀儡。」
他能扶起一個傀儡,也就能再扶起第二個、第三個,如穆群那樣肯完全效忠於他、又能統領世家臣服的人打著燈籠都難找,可像沈量那樣肯用聽話還前程的白書生可遍地都是。
穆群的分量本就高於沈量,何況此時又加了蘇大人這一枚籌碼,留誰、棄誰,是一目了然的事。
「可是如果證據確鑿,就算是皇帝,也不能來吧?」阿薔道。
「沒有證據啊,唯一的口供就是阿重說的話,可阿重本來就是朝雲宮那個沈溪雪邊的宮,如果要將矛頭指向死了的沈溪雪,阿重的話也就沒有參考的價值了。何況穆婉和蘇貴人都是可以摘乾淨的,可沈溪雪假孕欺君在先,是眾人皆知的事。」
顧雲聽說著,從桌子上的點心盤裏撿了一枚小巧的餅,咬了一口,才又慢條斯理地說,「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,楚江宸不是那種……會被什麼誼、理想所束縛的人,他只看利益。」
阿薔愣了一下,心裏明白過來,卻又不皺眉:「你怎麼這麼了解他?」
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,我很欣賞這個人。可以完全做到忽視自己的做出最有利自己的選擇,很好。」
「那葉——」
阿薔話沒說完,便被顧雲聽的抬手示意打斷了。
「欣賞的是對手,而你說的是要和我共度餘生的人,無論他好與不好都是我的人,這不一樣。」顧雲聽笑說,「再說了,這世上總有那麼一些人,無論做出什麼樣的選擇、付出多代價,都一定能讓他所要完的事走向最好的結局,氣不氣?」
「靠運氣?」
「運氣也是建立在能力的基礎上啊。」顧雲聽向後一趟,雙手於腦後,漫不經心地直接仰躺在長長的桌面上,「我倒是覺得,也未必每件事都必須做出最有利於自己的選擇,雖然會讓人覺得他聰明,卻也會讓人到害怕,不願意親近他。」
歷來流芳千古的明君,大多都是那些舍小利施小恩而將大利牢牢抓在手裏的人,計較不肯放棄任何利益,最終卻把人心丟了,那是捨本逐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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