顧雲聽邊跟隨著的人里，都不是與蒹葭宮有私的，也沒有理由包庇穆婉，可如果這樣說起來，還是很古怪。

「可是只有一扇門，如果不是從正門進，這些人又是如何被送進室中的？」楚江宸將信將疑，「還是說，室之中，另有暗道？」

「不妨聽聽這被關室的宮怎麼說。」顧雲聽置局外，若觀火，問阿重，「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？」

「回、回貴妃娘娘，奴婢……只記得自己原本在偏殿裏，不知為何就昏然睡去，然後……好像迷迷糊糊地被人塞進了麻袋裏，搬了很遠的路，有個很明顯的下臺階的過程，然後又往上走了。然後奴婢就撐不住睡過去了。」阿重一臉嚴肅地道。

「……」

一旁蘇貴人原本志得意滿的臉上，頓時浮現出幾分惶恐。

分明讓人下足了迷藥，這個小宮竟然還能在恍惚中保留這麼久的意識？！

楚江宸與顧雲聽都在上座中，自然將堂下眾人的神盡收眼底。楚江宸不蠢，只看這樣的神，幾乎就明白過來了事的前因後果。

原本，他該做的應該是立刻派人去搜那道里的小路，可是此刻這件事已經將沈量與穆群兩人都牽扯了進來，事關自家兒前程甚至後清譽，他二人自然都不肯鬆口，勢必要爭出個你死我活的。

這二人都是他的左膀右臂，這樣的時節，斷一臂都是錐心刺骨之痛，倘若再將這蘇氏的父親也牽扯進來，他註定是要元氣大傷的。

楚江宸皺著眉頭，指尖一下一下敲擊著椅背，「噠、噠、噠」的聲音就像是什麼用以宣判的驚堂木，一聲一聲，要落不落。

堂下與此事有關聯的幾個人都心慌意，屏息聽著這一聲聲地清響，像是聽見了索命的刀刃叩響刀背的聲音。

「陛下，卑職願——」帶人去搜查室的暗道！

那軍裝束的青年剛起了個頭，就被季公公一陣刻意到明顯意有所指的咳嗽聲打斷了。

願什麼願！

陛下他不願！

季公公沖那青年人連比劃了好幾個眼，然而後者卻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他，還想再說。

阿重：「……」

看著聰明一個年輕人，怎麼就是個傻子。

嘖。

阿重跪得離他近些，看在方才他推牆替們解了圍的份上，手扯了扯他的袖口，不聲地搖了搖頭。

青年人愣了一下，雖然還有些茫然，卻到底是沒把剩下的話繼續說下去了。

「圓場。」阿重比了個型。

話說了一半直接閉可還行？雖說不讓他把后話說完，可也不能這樣不尷不尬地只說一半。

青年眨了眨眼睛，想了想，才繼續說：「卑職……願替陛下分憂，但憑陛下吩咐……？」

他試探著問。

楚江宸：「……」

雖然話題明顯轉得有些僵，不過一句無關痛的話，確實好過直接比他做一個抉擇了。

「咳、咳咳咳咳……」

顧雲聽適時地低聲咳嗽，卻逐漸有些控制不住音量，越發咳嗽得劇烈起來，譚姑姑拍著的背幫順氣，過了好一會兒才略緩過來了一些。

楚江宸怔怔地抬眸看了一眼，福至心靈。

「很難麼？」楚江宸一臉關切。

「不，還可以。」顧雲聽一笑，卻因為咳嗽耗費了些許力而看起來有些虛弱。

想趁機拖延此事事後再論？倒是會抓機會。

「病了就彆強撐了，這裏的事給底下的人去辦，朕先送你回去。」

楚江宸說著，起親手去扶顧雲聽，後者雙目微瞇，不聲地退了一步，用只有他們兩個這樣的距離才能聽清的聲音，問：「你是不打算管了？」

「先回去，其中的緣故，朕慢慢告訴你。」楚江宸道。

顧雲聽心底盤算得飛快，挑眉，道：「告訴我什麼？因為是這個蘇貴人算計了那兩個人，所以你就不管了？我倒是看不出來，陛下竟然這樣眷顧這位蘇貴人，那平日何不多去宮中相見？又或者，索我將偏殿讓出來，騰地方給住，豈不是更好？」

楚江宸：「……」

雖然能讓顧雲聽這樣的人明擺著吃醋，的確是一件很有就的事，但楚江宸此刻只覺得頭疼。

心好累。

雖然這些人都未必是故意而為之，可事實上卻是一個個都在將他往絕路上！

「就算陛下不打算徹查，可死者為大，就算有錯在先，陛下也該給沈人一個代才是。殺人的真兇，讓誰去查啊？」顧雲聽冷哼著，像是賭氣似的，忽然聲音都不著了，不算太重的聲音在過分安靜的主殿之落地有聲。

都聽清了。

「……」楚江宸心下一沉，連忙解釋，「朕何時說不查？只是你大病初癒不宜過於勞，何況追查真相的事，本就是探查司的職責所在，你若是不放心，朕再命阿季與軍之人從旁協助，不會有失，你又何必如此事事費心？」

不管怎麼說，只要人前深似海的人設不崩，楚江宸便有的是理由糊弄過去，就算傳揚出去，也是毀譽參半，仁者見仁而已。至於令智昏的罵名，待寫到史書之上，罪過自有貴妃承擔，顧雲聽自己不在乎，他二人也正好各取所需，不是麼？

至於蘇貴人，就算顧雲聽看見了神有異，可沒有證據，又能如何？眼下唯一的出路，正是這還未查實的證據，只要查不到，就不作數了。

「好。」顧雲聽冷笑了一聲，毫不猶豫地拂袖而去，等都沒等楚江宸一步，倒是後者自己拎了斗篷快步追了出去，臨走之前意味深長地看了季公公一眼，便將這一室的麻煩都留給了他所說的探查司與軍。

——就算宮裏宮外早有傳聞，可傳聞中卻也從未說過就算允貴妃這般忤逆不敬，陛下也毫不以為忤反倒甘之如飴啊！

陛下竟寵貴妃至這般地步，眾人有眼紅的，有習以為常的，也有驟然鬆了一口氣的，各自心思各異，卻也按著最尋常的章法走起了過場。

……

「站住！」

宮外，著龍袍的楚江宸是第一次如此正厲聲地喊住顧雲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