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料不差,黃華果然來了。
蘇默順著程小天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,眉眼帶笑,但笑意卻不達眼底,目如凝結了一層千年難化的冰霜似的,高聲喊道:“華嬸,既然來了,何必躲躲藏藏的,與老鼠一般,出來吧!”
此話一出,在遠聽壁角的黃華瞬間石化,在心底把自家的小崽詛咒了八百遍。
有這麼賣自己親孃的嗎?
是把蘇默撞進水裡的,雖說撞的時候,是無意的。
但蘇默落水之後,確實存了見死不救的歹毒之意。
現在蘇默沒死,還沒做好面對的準備。
聽蘇默這麼一喊,這壁角自然也聽不下去了,順著牆邊,灰溜溜地走了。
蘇笙走到院門外看了看,就見牆角果然落有幾個深深的腳印子,沿著牆邊,向遠延而去。
“姐姐,人被你嚇跑了。”
蘇默聞言冷笑:“老鼠就是老鼠,就是見不得!”
讓蘇笙到屋裡拿了塊麥牙糖,遞給程小天,蘇默招手讓他走近,著他的頭,笑意微微地說:“小天,回去告訴你娘,就說是我說的。善惡終有報,天道好迴,不信擡頭看,蒼天饒過誰?!讓好自爲之。”
裡含著麥牙糖,程小天喜滋滋地走出了院子,沒走出多遠,就見他孃親黑著臉站在不遠。
他張開雙手,高高興興地撲了過去。
眼看到了近前,沒等他親親熱熱地一聲娘,就見他孃親繃著臉,狠狠地摑在他的小臉上。
“沒用的東西!幾句話就讓那個小賤人把什麼老底都掏出來了!養你不如養條狗!養條狗還知道有生人來了,上兩聲呢!早知你這麼沒用,我生你作甚!”
程小天張開小準備嚎啕大哭,黃華已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,面有些猙獰。
“姐姐,是不是黃華把你推進水裡的?要不要我和哥哥到的及時,姐姐說不定會淹死在河裡了。我們不能就這麼算了,得找程叔,討個說法!讓他好好收拾一下黃華!這個婦人心腸實在太惡毒了!”
蘇笙把小竹簾拿進堂屋裡,握著小拳頭,義憤填膺地說。
蘇默坐在爐子邊,把藥罐架上去。
那小子還在生病,爲了救他,大冷天跳進冰水裡,全溼了個,藥更是不能停。
至於自己,最好也喝上一些,免得生病。
窮人是生不得病的,一病就要花上許多錢,這些錢夠買不米糧了。
蘇笙的話,聽進去了,卻沒有和他一樣激。
“你姐姐是那種吃了虧,打落牙齒往下吞的人嗎?黃華別說在家裡,哪怕在整個安寧村裡也是個厲害的角。程大雖說是個男人,卻拿一點辦法也沒有。就算我們找上門,黃華也能推個乾乾淨淨。”
年坐在旁邊,聽到這裡,以爲蘇默要把這個暗虧給忍下去,不贊同地皺著眉,道:“你不是說自己不是吃虧的人嗎?難道不認帳,我們就拿沒辦法了嗎?”
“我蘇默吃什麼就是不喜歡吃虧。給了我一個初一,我當然要還一個十五,這樣纔算公平。村裡傳我是掃把星也有些日子了,我掐指一算,這黃華也該有下一步的行了。”
蘇默裝模作樣地掰了掰手指,那神神叨叨的樣子,惹得年暗暗翻了好幾個白眼。
以爲自己是半仙啊,還掐指一算?!
別人都欺負到家門口了,眼看就要蹬鼻子上臉了,竟然還要等仇人先手再說,真是窩囊死了。
婦人之見,實在讓他不敢茍同!
要他說,本無虛與人多費口舌,直接打上門,以牙還牙地摁死那個歹毒的婦人算了。
聽姐姐這麼說,蘇笙的緒明顯有些低落,啃了個小餅,就爬到牀上睡了。
程小天捱了打,哭得聲嘶力竭,回到家,沒有吃飯,就窩在炕上睡著了。
程大看著他紅腫的半邊臉,濃眉皺:“小天犯了什麼錯,你打他子?看把好好的孩子給打的,這麼小的孩子,你也狠得下心!”
黃華砰地一聲把手裡的碗摔到桌子上,扭著大屁下了桌:“我生的崽,我想怎麼打就怎麼打,你管得著嗎?”
見穿了厚厚的斗篷,就打算掀簾出門去。
程大重重地摔了筷子:“這麼晚了,你一個婦道人家要去哪兒?”
“我看周婆子家聊些家常,晚了就在家睡了。”
黃華沒搭理,腳下不停地出了屋,走出院子,著黑向村北頭走了過去。
步行沒過久,就到了周婆子家,院門沒鎖,看樣子也是在等。
黃華走到院門前,謹慎往左右張了幾眼,見沒人注意,門路地打開院門,象進了自己家一樣,走了進去。
“喲,瞧你這臉拉的,該不會又在蘇家那個小丫頭那裡吃了暗虧吧?”
周婆子頂著滿臉褶子,一頭白髮披散到膝蓋上,盤坐在炕上,笑瞇瞇地看著黃華走近。
經這麼一調侃,黃華繃的臉這才鬆馳下來,略顯蒼老的角還是的抿著,沒好氣地說:“可不咋地嘛!那個小賤人實在乖了!我把小天的臉打腫了。這小崽子也忒不爭氣些。我讓他到蘇家看看那個小賤人死了沒有,他倒好,轉手就把老孃我給賣出去了!你說氣不氣人?!”
這個蘇家指的當然不是高門大戶蘇家,而是蘇默和蘇笙這對姐弟的小家。
“聽你這麼說,蘇家那丫頭活了?倒是個命大的,看來老天爺不收的命啊。”
周婆子瞇著老眼,拿鐵簪撥弄一下燈芯,火舌跳了跳,屋裡更亮了些。
“賤人就是命!嬸,不瞞你說,蘇大夫人跟我通了氣了,讓我放心大膽地去做,出了事有蘇家給我頂著呢。最好把那對賤人生的子趕得遠遠的,不要在蘇家門前天天咯應人!”
黃華鞋上了炕,學著周婆子,也盤坐著。
周婆子默然片刻,突然笑了起來,笑得臉上的褶子就象花一樣在了一起,很是滲人,嘆似地說:“這蘇大夫人倒是個心狠的。你也是。你那會兒告訴我說,蘇默丫頭被你撞下水,向你求救,你頭也不回地走了,我心裡就是一涼。說起來,那也是可憐的孩子,乍一聽,要死了,我這心裡還不落忍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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