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頭兒,都解決了。但是跑了一個,怕是回京城通風報信了,您看……”
“無妨,讓他跑。”
“西邊的事呢?”
“也都妥了,除了您要的人,一個都沒留。”
“好。”
……
頭好像很痛。
意識好像也在一片混沌中。
陸錦惜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不斷的噩夢,夢裏麵有以前從來沒有見過的刀劍影,甚至還有飛灑的鮮,以及……
這些模模糊糊的絮語。
是誰在說話?
好吵。
眉頭下意識地皺了起來。
努力想要從這噩夢之中醒來,可就像是陷了一座無邊無盡的沼澤,無論怎樣去找尋,也找尋不到正確的方向。
隻是越陷越深,越陷越深。
直到一點涼意忽然從額頭傳來。
那是一種令人骨悚然,也讓人格外清醒的溫度。
陸錦惜隻覺得那無邊的噩夢就好像是下的氣泡一下,一下就被這一突如其來的涼意給破了。
於是一下睜開了眼睛!
出現在視野中的,是一片純黑的袖,擋住了大部分的視線,所以無法看清正前方。
但餘能掃到周圍。
是一間稱得上是破舊、簡陋的小屋。
陳舊的木質牆麵,雖然去了灰塵,可依舊能看得出上麵朽木獨有的腐蝕的痕跡;坑坑窪窪、滿布著刀劍痕跡的桌麵,還有歪斜的兩隻凳子。
其中一隻就被眼前的人坐著。
外麵“嘩啦啦”地一片響,是在下雨,而且很大。
就穿著中,上蓋著一床厚厚的棉被,躺在一張在覺來明顯邦邦的床上,額頭上傳來的疼痛。
那手掌就著額頭,微冷。
指腹與掌心上都有厚厚的、糲的老繭,在醒來忍不住彈的時候,輕輕地刮蹭著細的。
“醒了?”
大約是察覺到了的作,那在額頭上的手掌一提,也順勢帶走了那一片遮擋著視線的袖。
原本看不見的那人,也終於被看了個清楚。
這一瞬間,徹徹底底地愣住了。
心底深生出來的,竟不是任何劫後餘生或者為人所救的喜悅,隻有昔日在保定城裏麵遭遇一係列奇詭之事……
以及,回城時遇到的山匪!
竟然是他……
那個在保定城的大街上出手搭救過的男人!
依舊是滿臉的絡腮胡。
但這個時候,既沒有戴氈帽,也沒有再穿那一臃腫得古怪的棉袍,而是將頭發綁在了一起,穿著一簡單利落的玄黑長袍。
那一雙深邃的眼,直直地注視著。
沒了那一日種種古怪裝束的遮擋,陸錦惜終於能清晰無比地看清楚眼前這人強健昂藏的魄——
就算他隻是這般平平地坐著。
寬闊的肩膀,堅的膛,還有壯的兩臂,結實的腰腹。
若忽略那讓人完全看不清他五的絡腮胡不看,他整的線條流暢而有力,蘊蓄著一種隨時可以發的力量,猶如一頭靜默的猛。
兇悍之餘,更讓人覺得……
如果不是不合時宜,陸錦惜甚至想用“優雅”兩字來形容。
“是你……”
有些艱地開了口,下意識地撐起來,注視著眼前這男子的目,充滿了濃濃的戒備與警惕。
那男子卻隻坐在床前麵,頗有一種大馬金刀的氣勢在。
聽見陸錦惜這兩個字,他兩道淩厲間染著幾分風霜之的劍眉略略一揚,眸底那陸錦惜曾見過的奇異便重新出現了。
他似乎不解:“我?”
“你是山匪。”
陸錦惜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麽境了,可在這個時候看到這個人,隻覺得千頭萬緒錯在一起,各種想法和猜測漲得腦仁都發疼。
那男子驚異於的篤定,笑問:“為什麽這麽快確定我是山匪,而不是又一次救了你的恩人呢?”
恩人?
陸錦惜心裏麵冰冷的一片。
若一開始還存有那麽一丁點的期許,那在聽了這男子近乎於默認的一句話之後,便都崩碎一空,陷絕了。
冷靜地看著對方,答道:“一般的山匪沒有你們這本事。我到保定之後,手底下的人曾見過你們的人,想跟,但被甩開了;前幾日在道中遇劫,那群山匪的本事不比比我的人低。小小一個保定,還不至於同時有兩撥這樣的人一起出現。更何況,在這荒山野嶺,前不著村後不著店,你出現在我麵前。”
不算很嚴,但某種意義上來說,很敏銳。
畢竟他們也沒落下更多的蛛馬跡了。
男子的眼底多了一點點的興味,又問道:“那你怎麽知道,是前幾日遇劫?若我沒記錯,帶你回來之後,你就躺著沒醒過。”
“因為下大雨了。”
陸錦惜看了一眼那掩著的門扉,能覺到門裏進來的幾許氣,但無法從這一點隙裏看見外麵是不是還有人,或者說……
有多人。
那男子沒怎麽聽懂這話。
陸錦惜便解釋:“我的護衛告訴我,在到達京城之前天氣都很好,不會下雨。而你們已經打劫了我,既不也不殺,必定另有所圖,猜來猜去應該是跟盛隆昌有關。所以,九的可能,你們並沒有走出很遠,天氣變化的原因跟地點沒關係。”
“……你很聰明。”男子聽完,看了有片刻,然後點了點頭,竟然誇讚了一句,接著卻道,“隻是可惜了,我聽我弟兄們說,有個給你趕馬車的,半路上竟然棄了馬車逃走了。你的護衛,並不是很忠誠啊。”
這話落在陸錦惜耳中,實在著一種約的怪異,可要說哪裏奇怪,又實在不好形容。
或許,是這整句話都不對。
手搭在棉被上,掌心微汗,腦袋裏的念頭電石火,頃刻間已閃過了千萬,最終決定如實以告:“是我讓他棄車逃走的。他會回到京城,去搬救兵。我雖不知閣下是什麽份,但料想不是什麽簡單人。你若現在放了我,還有一條活路,我可以答應不追究。”
“放一條活路,不追究?你的口氣,可真是不小啊。”男人微微一瞇眼,眉梢卻是微挑,一副好奇模樣,“你再有錢,能跟盛宣合作,可也不過是個商人。即便回頭那愣頭青真的搬來了救兵,或者報了,你以為我會怕嗎?”
“我不是商人。”陸錦惜淡淡地否認,然後補道,“我是京城大將軍府武威鎮國大將軍薛況的孀,當朝一品誥命夫人。”
“……”
話音落時,坐那凳上的男子瞳孔陡地一,目如雪劍霜刃一般,過眼眸,穿了整個人!
在陸錦惜看來,這應當是一種震駭和忌憚。
可是,僅僅過去了片刻,這男子眼神便變得古怪,接著便如同聽見了什麽笑話一般一下笑出了聲來。
“哈哈哈……”
陸錦惜坐著,有些僵。
不知道對方在笑什麽。
對方卻已經將他微涼的手掌重新出,一點也不客氣地掐住了致而蒼白的下頜。
同樣微冷的眸底,帶著幾分嘲諷和戲謔,要笑不笑模樣。
“大將軍府在京城,誰不知道大將軍夫人大門不出二門不邁,又怎會出現在保定?更別說與人行商做生意了。你要是大將軍夫人,那老子還是大將軍呢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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