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月份的天氣,安水郡早晚開始有溫差。
賀彰穿著單薄的站在郡守府門口,冷都是其次的,主要是過路人的眼,以及郡守府奴仆們的竊竊私語,讓他如芒在背。
什麽“郡守大人是個妻管嚴”、“往後郡守大人肯定威嚴不如從前”、“有這樣糟心的婆娘不如休了重新娶”都有人敢說。
賀彰沉著臉,終於忍不住大喝出聲,“閉。”
竊竊私語的奴仆嚇了一跳,低著頭裝死人。
他猶自憤怒,指著一眾奴仆道,“我夫人不到你們這些人說三道四,我願意被攆出來,也願意站在這,但凡本以後聽到你們對夫人指三道四,全部發賣出去。”
奴仆發賣跟攆出去還不一樣,攆出去相當於退貨,把契一給,從此自生自滅。
發賣卻是直接把契給牙人,按照主人心意,好聽點是賣給各家各戶,難聽點就是往醃臢低賤的地方賣去,直接掐滅了這個人所有的未來。
所以賀彰一發火,奴仆們驚懼不已,全都跪在地上不敢多言。
好大會,郡守府的大門才打開。
賀彰整理了下表,這才闊步踏。
第二天,郡守大人的這番言論傳遍全城。
送侍妾的孫家嚇得心底一個咯噔,知道自己馬屁拍蹄子上了,心底又慌又,坐立難安。
包括孫家在的所有人都清楚,等郡守大人安完郡守夫人,肯定要找孫家算賬。
其他世家翹著腳看熱鬧,簪花小院也長鬆了口氣。
“太好了,斜縣的豆角全都收獲曬豆角幹了,三十畝地空出來,我得回去心呢。”鄭如謙著懶腰道,“也不知道這大半年種點什麽好。”
長豆角是在四月份種植,九月份收獲。
那另外種植的東西,隻能在九月份播種,四月份收獲。
日期卡的太死,可選擇就太,尤其是對不懂農業的鄭如謙來說。
“二哥,咱得種點賣的貴的,不能浪費三十畝地。”薑笙眨著眼。
得嘞,範圍又小一圈。
妹妹一句話,哥哥跑斷。
鄭如謙收拾好東西,準備帶著汪小鬆回斜縣。
也不是隻能帶汪小鬆,主要是其他人都沒有能回去的。
張啟全和張姑姑,聽見斜縣就扭頭。
許默在準備衝刺舉人,不好打擾。
方恒被人虎視眈眈,留在安水郡反而是最安全的,老話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嘛。
溫知允有了自己的醫館,為了維持人脈,不能再隨意告假。
長宴倒是可以隨著去,但王家最近遇到了一些狀況,王扶風忙的焦頭爛額,於於理都不能在這個時候拉走能幫忙的小五弟。
就連汪小鬆都苦著臉問,“東家,能不回斜縣嗎?”
從那個地方近乎逃難一樣奔離的兄妹,厭惡死了一群仗勢欺人的本家叔伯,連帶著也厭上了那片土地,半生不願踏足。
可土地做錯了什麽呢?
每個地方都會有好人壞人,每個家族也都會有善良的與惡毒的,不能因為一個人恨上一片土地,也不能因為一件事恨上一個家族。
這世界從來都不是非黑即白,在轉的地方,有著無數灰蒙蒙,無法界定的區域。
“小鬆,你要回去,要大張旗鼓地回去,要自信百倍地回去。”鄭如謙拍了拍汪小鬆的肩膀,語氣老,“讓那些瞧不起的人全都瞧得起你,讓那些冷漠的人熱起來,這樣才不枉費你半年的奔波與辛勞。”
胎換骨的人,有資格驕傲。
汪小鬆滿臉怔忪,不太明白東家的意思,但總算不抗拒回斜縣了。
走之前,他還特意去溫氏醫館問了問妹妹汪小竹,“跟我回老家看看不?”
得到一個“滾”字後,灰溜溜地回到馬車車轅上。
駕起馬兒,他回到簪花小院,把收拾妥帖的鄭如謙帶上,正準備打馬離去,一個紮著啾啾頭的小姑娘從門後探出腦袋,接著是嘟嘟的小軀,以及挎在胳膊上的深藍小包袱。
“薑笙?”鄭如謙一愣,“你這是做什麽?”
“跟二哥一起呀。”薑笙一邊說話,一邊在車轅邊又蹦又跳。
還是汪小鬆看不下去,手扶了一把。
薑笙這才鑽進馬車裏,跟鄭如謙坐了個並排。
麵對二哥滿臉的驚愕,沒心沒肺地放下小包裹,笑嘻嘻道,“二哥一個人回去也太孤單了,薑笙陪你一起,反正天天閑著也是閑著,做臘腸有姑姑們就夠了。”
話是這麽說,但小姑娘前幾天還在勁頭蓬地和張姑姑一起研究新的口味,試圖做出不一樣的臘,本沒有閑著。
跟上車,本原因就是怕鄭如謙失落,怕沒有大家陪著不習慣。
雖然說運菜的時候也是一個人,但那是做工,是為了賺錢,大家都是一個人,許默上學也是一個人呢。
這趟回斜縣不一樣,不理事,還要呆一陣子,鄭如謙一個人多會有點低落,也讓大家放心不下。x33xs.com
“這是四哥給的藥,金創的,解毒的,一大包豆。”薑笙拉開小包袱,“還有五哥給的匕首,說是從王家庫房裏翻出來的,削鐵如泥。”
最後掏出來一張紙,“這是大哥寫給邊縣令的信,說有困難可以送過去。”
接著,馬車外頭又有了靜。
鄭如謙挑開簾子,就看見齜牙咧的薑三薑四。
“二公子,我有點想家了,三公子放我回去看看呢。”薑三嘿嘿道。
“我沒有家,但我想斜縣了。”薑四撓頭。
這兩個人,扯理由也不扯個像話的,分明是方恒也不放心老二哥,派兩個打手跟著。
都是一家人,有話直說不行嗎,非要用這種的方式。
鄭如謙了一把潤的眼角,揚聲喊了句,“小鬆,啟程。”
馬車顛顛簸簸地奔往另一個城池。
無論是在讀書的許默,還是在練武的方恒,又或者在醫館的溫知允,以及在王家幫忙理事的長宴,全都抬起頭,笑看一眼斜縣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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